『藥』田東北的瓦房是給監理休息的地方,巡查的弟子們也可以到這裏落腳,有時候巡查得晚了,還會在這裏過夜。


    瓦房之中,有一間房內設不錯。青磚鋪地,裏麵都是硬木家具。吃的飯是從城裏的‘五味居’專門送來的新鮮菜式,偶爾還有一壺小酒。夏天來了,還會有人專門過來放上驅蟲的‘夜香草’。這是監理陳五的房間,他目前管著太嶽派中『藥』田出產的核實和入賬。


    瓦房前麵,有一處葡萄架。


    葡萄結成一片,在陽光之下有了陰涼。陰涼裏麵,有一個八字胡的精瘦小個子,躺在涼椅上。


    他閉著眼睛,假寐著。


    “五爺,又裝好了一批紫雲絳,都是今年的新鮮貨『色』。你看是不是放行?”從外麵跑來了個雜役,他到了陳五身邊耳語說話。


    “按照以往的規矩,一車紫雲絳先抽一成出來,這是給蘇府的孝敬。再抽三厘出來,我留著有用。”陳五連眼睛都懶得睜開,懶洋洋地說道。


    “五爺,今年恐怕是不能這麽做了吧?新來的掌舵太狠,前些日子才狠狠落了蘇府的麵子,把一庫補全的十足十庫存全運走了。現在那姓齊的小子鬧得厲害,我看這抽水就先別……”


    啪!


    雜役還沒說完,陳五鷂子翻身一樣從椅子上爬起,給了那雜役一個大嘴巴子。


    “廢話少說,我讓你去抽,你就去抽。他姓齊的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天降欽差,仗著自己是個親傳弟子,就到老子的地盤來胡攪蠻纏?你要是不敢抽蘇府的那一成的份,也得給我把那三厘先拿出來!”


    雜役被陳五打了,捂著臉,委屈道:“反正這是你的事情,倒是被人反攻倒算的時候,不要把我扯進去!”


    陳五聽了,更加火滾。


    站起身來,端起一旁的旱煙杆子,對著那雜役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砸。


    “媽的,你個狗日的,也不想想,平時吃的喝的都是誰給你的。現在老子還沒倒台呢,你就想著要和老子撇清關係?養不熟的白眼狼,給老子記住了,老子倒了你也別想好過。所以趁早的趕緊去求求神佛,讓他們保佑老子一生平安!”


    陳五追著那雜役跑到了葡萄架外。


    煙灰落了那雜役滿頭,看上去灰白灰白的,就像是個老朽之人。


    “去去去,按照規矩,一車紫雲絳抽三厘,蘇府要是怕死,就不給他抽了,但是老子這三厘……”陳五頓了一頓,之後惡狠狠地說道:“老子吃定了!”


    “你吃定什麽了?”就在陳五大大咧咧罵著的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從瓦房西側傳來。


    陳五看了過去,一人身材高大,如同小山。


    他當然認識這位,無頭無腦,『性』格魯莽,人稱‘虎頭’,分舵的方銳是也。


    但是另外一個,陳五看著眼生。


    藍衣勁服,頭發半披半束,樣貌雖然稱得上英俊,可是相貌卻有一股邪氣陰翳。適才,就是這個藍衣人開口問話。


    “方銳,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我的事,你少摻和。”陳五曾經試圖收買過方銳,可惜這個‘虎頭’和那些佃農關係甚好,對於陳五壓榨一事早有不滿,所以兩者之間關係一直都說不上好。


    陳五還算會做人,他知道李老丈那些人和方銳關係不錯,抽水的時候就沒去整那些人。因此,他所說的和方銳井水不犯河水倒不是空口而談。


    方銳豹頭環眼,此時瞪著雙目,大聲說道:“今日來,並不是某家找你。這位是新晉的掌舵的,他要和你說說話。”


    陳五心裏咯噔一下。


    “我和虎頭剛才從西麵走來。到了院子外不遠的地方,我隱約聽見了五爺你說了些話。”齊然咳嗽一聲,學著陳五的語調:“一車紫雲絳抽三厘,蘇府要是怕死,就不給他抽了,但是老子這三厘,老子吃定了!”


    齊然走到了陳五身邊。


    他身材雖然不如方銳,但是和陳五這樣的人比起來已經高太多了。


    居高臨下,齊然低下頭來,麵『色』陰沉。


    “五爺,你和我說說,你吃什麽,要吃三厘,而且還要吃定了?”


    陳五吞咽口水。他嘴巴上雖然渾,可是對於前段時間蘇府吃了大虧的事情還是知道的。可是齊然一直以來沒有對『藥』田出手,陳五以為這人對於自己這種小魚小蝦並不放在心上,所以一直以來小動作是沒斷過的。


    “齊掌舵,既然要,要來巡查,您怎麽不事前通知?”陳五還是有些急智的,兇惡的人往往認慫得也異常的快。


    齊然冷麵,眼睛看向了陳五院子中陳列的十數個拱起的布袋。這些布袋整齊地碼仔一起,封口被死死掩蓋住,不『露』出裏麵分毫內幕。


    不再搭理陳五,齊然轉身走向那些布袋。


    他,他要幹什麽!


    陳五下意識地想要向後退走。


    齊然走到布袋前,化指為劍。


    噗嗤一下,布袋被一道道劍氣打出小洞,『露』出其中廬山真麵。


    一個個檢視,齊然沒看完一袋就把那袋物件攤開:“青玉草。”


    “金葉紅花。”


    “萬年根。”


    “滿天星。”


    此時,又有雜役跑了過來。


    “五爺,那車紫雲絳我們還抽水嗎?那邊的佃農等得久了,還不耐煩了,說是『藥』局那邊催得緊,讓我趕緊過……”


    此時的齊然,已經把所有布袋打開,在陳五的瓦房之前,鋪了一地。


    “很壯觀。”齊然拍了拍手。“五爺,解釋一下,這些東西,是怎麽迴事?”


    陳五腦筋飛速運轉,額上冷汗岑岑。


    他看了看齊然,咬著牙,勉強說道:“這些都是殘次品,不能供給『藥』局,所以我扣了下來,準備扔掉。”


    齊然冷笑。


    “殘次品?不見得吧?”


    他蹲下去,從‘青玉草’中撿起一片。


    “青玉草,『色』如碧玉,聞之醒神,上品者葉無黃斑,晶瑩完整。”齊然把那片青玉草放在手心,點評說道:“這批青玉草水氣有些不足,所以看上去並不是很潤,可即使談不上極品,也算是上品了。”


    輕輕把青玉草放迴。


    “金葉紅花,上品者葉背麵有紫金『色』,花『色』紅且清脆明亮。老一些的金葉紅花顏『色』就偏深紅,反倒對『藥』『性』有所損傷。而這批紅花,無論品相,『色』澤,芬芳,『藥』『性』都是上選。”


    “萬年根,上有無數年輪狀分布紋路,如同萬載木輪,所以才有萬年根之名。這一批是二年生的萬年根,上品者隻要有二十五輪就可入『藥』。而看這根須,圈圈點點,細細數來足足有二十七輪,真是難能可貴。”


    齊然細數在場草『藥』的『藥』『性』,如數家珍。


    媽的,他知道得這麽多!


    陳五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簡直鐵青。


    “陳五!”


    齊然突然猛喝,讓陳五嚇得一哆嗦。


    “你告訴我,在場的這些裏麵,哪裏有一點殘次品?其中最低的都是中品,隻要稍微炮製『藥』『性』,就可去除『藥』毒。其餘的皆是上品,極品,哪裏來的殘次一說!”


    陳五腦中萬般念頭攪在一起。


    怎麽辦?


    他會上報宗門?


    要不要推給蘇家?


    對!


    推給蘇家!


    “齊掌舵,這些都是蘇府讓我這麽做的!與我無關!”陳五和蘇府也有往來,但是眼前的困局怎麽也得先度過才行。


    “我知道,這是蘇府的那一成抽水。”齊然不為所動,找了個凳子,大馬金刀坐下。“我問的是你,陳五,你的那三厘抽水呢?”


    陳五平時生活過得頗為滋潤,以他的工錢根本不可能過得那樣的生活。維持的大多數金銀,都是他變賣靈『藥』換來的。


    “我,我都賣了……”陳五跪倒在地,匍匐爬到齊然腳邊:“齊掌舵,給,給我一個機會,拉我一把啊!”


    看著齊然的質詢,方銳忽然之間痛快極了。


    若是某,趁著現在就要陳五的命!方銳狠狠想到。


    齊然看了看,在場隻有四人,有一名雜役已經趁『亂』跑了。


    陳五如今聲帶哭腔,就在齊然腳邊。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齊掌舵,不要把我交給刑堂。那裏,那裏不是人待的地方。”


    太嶽之中,總門有刑堂,負責處理那些叛門弟子,或者是陳五這樣犯了門規的人。幾代以來,總門對於分舵管理越來越鬆散,陳五這些人過得倒是很自在。可是,如果齊然真的把陳五上報總門,陳五則必有刑堂一遭。


    齊然雙手放在膝上,手指敲擊著一旁的桌麵。上麵有一杯清茶,旁邊放著些糕點。


    陳五嗚嗚嗚地哭著。


    “陳五,你一個男的哭得如此,某可真看你不過!”方銳猛喝,向前走去,準備提起陳五,關押起來。


    齊然擺了擺手,示意方銳不要動作。


    方銳難得和齊然配合一次,被攔下後,頗有不解。


    等什麽?現在就抓下陳五,把他的罪證向上遞交啊!


    “我知道,我知道”齊然忽然換了個腔調,聽上去有頗多諒解:“五爺三代人都在為太嶽做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齊然的話讓陳五停下了哭泣,他不可思議地看向齊然。


    “齊掌舵,您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鈍刀子切肉雖然不快,可還不如快刀子給個痛快。”


    “你的事情我會上報,但是陳五,你要明白……”齊然頓了一頓:“你的罪過大小,全憑我怎麽去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武道小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上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上汀並收藏我的武道小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