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鬧人的季節,一場場沒命卻多情的雨總是攏人清夢。


    又是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細而溫柔,很多行人們連笠帽都懶得戴一個,沈浪默默站在屋前,看著遠處那些漸行漸遠的人影,忽然覺得心中生出了些許遺憾。


    迴頭牽著李青伊的小手往巷中走去,身旁巷牆上方伸出來的幾枝初綻梨花,不知何時被春雨切下數片,零落離枝落在青石板上。


    城門處的青石板上同樣花蕊零落,某間酒鋪旁,有人與諸位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用南安城內的梨花下酒,痛飲數杯然後告別。


    春雨一場一場,剛剛認識或者剛剛重逢的人們生離或者死別,來自君子國的少年不知不覺間度過了他們在雲幻國都城的第一個月,然後終於迎來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個日子,如果把那些生死間的事件全部不計算在內的話。


    今天書院開學,沒有說錯,確實就是開學,因為書院開學第一天同時舉進入院試,能夠通過入院試的,便將成為南安浩穆書院光榮的一名學子,而沒能通過入院試的備考生,他們看到過莊嚴的開學儀式,見到過書院的真實模樣,想必這段迴憶將成為今後生命中難忘的一段,有所安慰。


    清晨五點鍾,沈浪和李青伊等人就起了床,開始梳洗打扮用早飯。


    書院開學對整個雲幻國,甚至是整個天下而言都是件大事,至於南安城的民眾,更是早已翹首期盼多日,各式小販都提前開始營業,所以眾人很幸運地吃到了酸辣麵片湯。


    此次報考的人唯有沈浪與李青伊,可隨行之人卻是浩浩蕩蕩近三十來號人,活脫脫像是某個黑幫大佬出行吧。


    李青伊做為華陽帝國郡主,卻沒有帶多少隨從,全都給留在了屋內看管。


    畢竟,她還在此盤下三間店麵要人經營!


    雖說禮部有專門接送備考生的馬車,但因為沈浪要戴著自己的隨從同去,所以選擇租馬車單獨前去,車行的馬車知道這位主顧的身份,不敢怠慢,半夜就已在青屋門外待命,所以他們一行人出了屋,便馬上動身向南進發。


    在東城時還好,馬車一入南城便變得寸步難行,此時正是黎明的黑暗時,寬敞的朱雀大街上顯得有些陰暗,被數百輛馬車塞的死死的。


    天空中飄著微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數不清有多少車輪在移動,有多少馬蹄在惱火地踢著雨水。


    禮部接送備考生的馬車當先放行,拿著入院試憑證的考生馬車也在城門軍的指揮下,艱難地擠出一條血路,沿著鼓樓衝著朱雀門的方向排成了一條長龍。


    今日的南安城書院備考生是最重要的人物,那些參加開學大典的各部衙官員甚至是王族親貴的馬車,都被擠到了旁邊,至於那些買了入場門票準備去看熱鬧的富商書生們,更是被毫不客氣地趕到了最後方。


    考生比官員重要,比那些能為帝國帶來稅收的富商們重要,這看上去有些不可想像,但就是事實,而且看那些安靜的華貴馬車,和麵色如常的隨從護衛們,可以想見過往無數年間,書院開學時都是這副模樣。


    沈浪和李青伊二人單獨一輛馬車,隨後有著五輛,共計二十六人!


    沈浪與李青伊坐在車廂中,時不時掀起車窗簾角看看周遭的動靜。


    一直以來,見過大場麵的人,無論是身為高貴的郡主還是殺人無數的沈浪,竟麵對即將到來的那些考卷略有些緊張焦慮,心情久久平靜下來。


    當馬車終於駛出南安城南門,順著寬敞官道向著南方那處仰之彌高的雲中高山進發時,他們二人甚至有了心情欣賞景色。


    春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但那處陡然從河渭平原間拔起的高山卻不受絲毫影響,因為山峰之前一片清明,而山峰更是在雨雲之上,初升的朝陽投射出的光輝,被山崖反射,向世間灑出片片光芒,感覺十分溫暖。


    車行細雨之中遙望前方朝陽下的山峰,沈浪的心情驟然變得極為平靜,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那裏有很吸引自己的東西,有自己很喜歡的某種味道。


    似乎有種什麽味道,玄之又玄的感覺,就像自己的某樣東西隨之而飄升。


    似乎是靈魂,更是自己某道精神力量,在慢慢的延伸,特別是,自己還似乎產生一道錯覺,好像融入了這雨中,化作了一道春風,在雨中飛升!


    南安之南,大山之下,便是書院。


    正是那座經曆千年風雨,始終沒有名字,比雲幻國曆史更為悠久,為雲幻和天下諸地培養了無數前賢名臣,並不神秘但近乎神明的書院。


    也正是沈浪費盡千辛萬苦,一定要走進去的地方。


    大山無名,陡然起於平原河流之間,直衝天穹。


    書院無名,默然現於紅塵濁世之間,屹立萬世。


    此時書院那高頎身影,一介藍衫正獨自打坐,驀然間一陣心悸,目光嚴厲地望向書院之外,眉頭皺得更甚!


    “怎麽?這種被偷窺的感覺咋又出現了?”


    他喃喃自語著,這幾天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感覺有那麽一雙眼睛,正試圖打探書院後山,不知是何意圖!


    隻是,每次等他想追查時,那雙眼睛又陡然間消失不見,甚至留下一股玄紗的氣息。


    適才,這道氣息再次出現!


    “難道真的是魔族出世?有強者現世了?”他一整頭上那稍有些歪的古冠,長身而起,整理衣衫,大步邁出,步入書院上空。


    他要看清楚,到底是什麽人在窺視書院!


    書院某間書舍之中,夫子親傳弟子除大師兄與二師兄外,均已正襟危坐,在三師姐的規勸下,安靜地等著二師兄的到來。


    “咦,二師兄變性了麽?此時不應在打坐冥想參悟大道麽,咋獨自上天了?”有人驚訝。


    “興許二師兄發現了什麽!”三師姐秀眉稍彎,顯出淡淡憂思。


    而坐在最角落裏的胖子陳皮皮卻是歪著嘴,一臉古怪迴想著那晚二師兄打劫自己的情形時,很是痛苦地低聲喃喃著:“不是二師兄變性,是真的變人了!他上天我相信,就算他要上屋頂打人屁股我他媽的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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