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的忙碌,河源郡的水利,農田,房屋這些頗具成效,最主要的是,這些青壯年男子不再好逸惡勞,他們漸漸發現做工其實比閑著有趣多了,做工有吃有住,而且還有工錢可拿。


    嚐到了甜頭之後,他們就開始慢慢習慣了這樣的方式,甚至一天不做工的話還有些不適應了,張勉對這樣的變化感到很滿意,當初在實行以工代賑這一策略時,他隻想著如何發動這些人的力量來做這件事,倒是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個結果,為了豐富業餘生活,張勉白天督促他們認真做工,一到晚上就開啟說書的現場。


    夜幕降臨,篝火堆旁,一縷縷火光將周圍照亮,近千雙目光盯著張勉看,表情極其認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話說當日劉備,張飛,關羽兄弟三人,與那呂布大戰三百迴合……”張勉這次講的不是《水滸傳》,而改講了《三國演義》,男人嘛,就好這些熱血的,張勉說得繪聲繪色,他們也聽得如癡如醉,就像是那三英大戰呂布的一幕幕出現在他們眼前一樣,讓他們感到全身血液澎湃,激動異常。


    等說完之後,他們仍感到意猶未盡,爭搶著要讓張勉再多說一些,張勉拗不過他們,隻得再說了一迴,“話說那關雲長千裏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這一迴比上一講更是跌宕起伏,一路開掛的關羽,將那一名名守將斬於馬下時,眾人聽得心驚膽戰,不知不覺間將自己帶入故事當中,為關羽捏了一把汗。


    “精彩!實在是精彩!”當張勉剛剛說完,忽然一陣喝彩聲便是傳了過來,聽這聲音,張勉嘴角一咧,馬上就聽出是何人所說。


    “仲先生,既然來了,那便現身一見吧!”張勉笑著道,眾人的目光循著張勉所看方向聚焦過去,隻見那身著一襲素色白袍的仲誌,手持著那個古舊的排簫,踱著步子,身形飄逸地走了過來。


    “此人便是那傳聞中的名士仲誌?”眾人望著仲誌,目光中帶有詫異,他們沒想到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名士,竟會主動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中幾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仲誌,從來都是隻聞其名,卻從未見到其人,今日一見,果然驚為天人。


    “仲誌名士好像跟張大人認識啊!”眾人再次一驚,見張勉與那仲誌一副很是熟絡的樣子,片刻間就攀談起來,隨後,隻見張勉拿出古琴,將其架在自己麵前,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氣後,將十指按於琴弦上,食指一勾,弦音響動,陡然傳了出來,餘音未落,緊接著空靈的簫聲應聲而起,竟同步般地與那琴聲和鳴,兩音相接,奏出了一種宛若天籟的曲音。


    “你們看!張大人與仲誌名士琴簫和鳴!”有人指著,忽然大聲說道,此話一出,眾人盡皆朝著張勉和仲誌看去,琴簫和鳴的曲聲婉轉悠遠,相得益彰,古琴聲時而急湍,時而緩慢,而簫聲空靈悠遠,兩樣樂器如同天然的搭配,聽起來竟不覺著絲毫的別扭,反而很是悅耳動聽。


    那聲聲如天籟的曲音,讓眾人禁不住陶醉其中,深陷在這美妙的時刻,盡管他們中大多數人不懂音律,但卻能分辨得出是否悅耳。


    張勉的十指如翻飛一般,快速在那琴弦上來迴翻動,隨著情緒的波動,將手指運轉如飛,閉著眼眸,身子時而策動,將整個人的狀態都帶入到了這琴聲之中。


    而仲誌也相差不多,手持著排簫,閉著眼眸,吹動著最為優美的簫聲,這聲音清晰幹淨,宛若那天邊的雲彩,潔白如羽,一塵不染。


    琴聲,簫聲,兩音縈繞在這空氣中,在月光的映照下,讓得眾人的心境變得無比平和,就像是那毫無波瀾的湖水一般,即便是再躁動的心,聽了這琴簫之聲後,也變得平靜了下來。


    層層疊疊的曲音,將所有人的心仿佛攏在了一起,讓他們如同擰成的一條繩,在那麽一刻時間裏,所有人之間都不再有任何的距離感。


    音樂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琴簫聲的樂曲也是一樣,在聽著這曲聲時,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幸福的微笑,曲聲確實能讓他們感到幸福,這是一種無形的引導作用,就像聽到一首自己喜愛的歌曲同樣會淚流滿麵。


    張勉和仲誌兩人即興所作的琴簫和鳴,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當曲聲作罷時,他們仍舊迴味無窮地閉著眼眸,像是在慢慢體味著這悠揚的曲聲,還未從中緩過神來。


    “各位,今日就到這裏,時辰不早了,先迴去歇息吧,明日還要動工。”張勉對眾人說道,他們這時候方才緩了過來,神情激動地說:“張大人,吾等皆為粗俗之人,不懂樂律,但我知道大人與仲誌名士所奏曲音,乃是天籟之聲,我平生未曾聽過如此好聽的曲音,明日還可聽到這些曲音嗎?”


    說完之後,他滿懷期待地看著張勉,從他的樣子中,張勉可以看得出來,他十分想要再次聽到這樣的曲音,為了不讓他失望,張勉笑著點了點頭。


    “多謝大人,多謝仲誌名士!”他朝著張勉和仲誌連連作揖。


    之後,其他人便分散而去,各自迴到自己的住處睡下,一切變得安靜了下來。


    夜空明淨,隻聽到蛙叫蟲鳴的聲音,待得眾人離開後,張勉與仲誌兩人便坐在江邊,各自手持著一壺酒,聞聽著這江水潺潺流動的聲音,清澈悅耳。


    “仲先生,今日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張勉笑道。


    “今日無事,聽坊間傳言說張大人以工代賑之策即將大功告成,在下便來此祝賀張大人的。”


    哈哈哈哈!


    “仲先生消息可真是靈通要緊,來,喝酒!”張勉大笑數聲後,提起手中的酒壺,與仲誌的酒壺碰了後,便是仰首飲下,仲誌微微一笑,也是拿起酒壺仰首而飲。


    “張大人此番在河源郡為百姓做了如此多的事,實是河源郡的百姓之福,仲某應當敬你!”仲誌再次仰首喝下一口酒。


    “誒,仲先生言重了,張某也隻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而已,感謝仲先生還記得張某,這麽晚了還遠道而來。”說完,張勉也喝了一口。


    “說實話,仲某從小在河源郡長大,河源郡窮困多年,曆來深受災害之痛,有人說此地氣運不佳,所以朝廷多年來也未曾正視過河源郡,不論工匠,錢帛,或是其他資源,都未嚐給過河源郡,多年來就這樣窮著,事實也是,河源郡的百姓也都習慣如此窮下去了。”說到這裏,仲誌又喝了一大口酒,接著說:“但如今,河源郡卻在張大人的主持下,大變了模樣。”


    張勉笑了笑,“此事非張某一人之功,也得感謝河源郡幾千名兄弟的配合,若不是他們的支持,張某即便胸中有萬千韜略,實現不了那也是枉費徒勞。”


    “張兄,仲某不知可否如此稱唿你?”仲誌忽然說道。


    “當然可以,張某本來並非朝廷官員,隻是暫時而已,你我年歲相仿,自當可稱為兄弟。”


    “今日仲某前來,其實是要向張兄道別的。”


    “仲兄此去何處?”張勉有些驚異。


    仲誌搖搖頭,“仲某也不知,但隨本心吧,在此處待得久了,眼界都變得狹小許多,仲某思索了幾日,也想像張兄那樣,雲遊四方,周遊列國,落得個自在逍遙。”


    “既然仲兄去意已決,張某便不再多言,這壺酒喝下,祝仲兄日後萬事通達,別忘了張某就是。”


    哈哈哈哈!


    兩人相視大笑,一壺酒盡皆飲下,月色倒映江水之中,略帶著淡淡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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