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花廳:


    黑夜籠罩大地,天上的月牙偷偷露出半邊羞澀的麵龐,隨即又被雲層遮掩。


    花廳裏,早有侍女將廳中的宮燈盡數點亮,一時燈光搖曳給從屏風後走出的泰山姑子身上添上別樣的神韻。


    “見過諸位公子,奴家這廂有禮了。”幾位泰山姑子先向眾人道了個萬福。


    隨即自我介紹了一番,竟然都是以道號自稱,諸如靜雲,靜心,靜塵等。


    其聲音如黃鸝一般清脆動聽,軟糯醉人。


    “諸位,如何?”張瑾一展手中折扇,笑對眾人道“可還滿意。”


    “張兄不愧是花叢老手,就是會玩。”成山侯王通之子王琮(cong)早已看得目眩神迷,聽聞此言忙不迭的稱讚不已。


    餘下眾人皆附和稱讚張瑾這事辦得妥帖。


    引得張瑾大笑不已,頗為得意。


    隨即張瑾大手一揮,幾位泰山姑子便挨著眾人入座了。


    張忠打量幾位泰山姑子,也不由在心中讚歎了幾分。


    能被選中出來陪客的容貌上自然不用多說了,皆是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鵝蛋臉麵,俊眼修眉。


    要說有多麽絕色那倒不至於,場中皆是武勳子弟,身邊從來都不缺美貌女子。


    眼前的幾位泰山姑子之所以讓人眼前一亮,主要還是氣質特殊,將端莊與妖媚,神聖與墮落完美的融合一體,讓人看得欲罷不能。


    張忠身邊也坐了一位泰山姑子靜心,年歲不大與蓉兒相仿,身量嬌小,小鼻子尖,小嘴兒圓,蔥尖兒樣的指頭,瓜子樣的臉,算是小家碧玉的類型。


    “張兄,你從何處將這些泰山姑子搜羅來的?”王琮(cong)笑著對張瑾說道“有機會小弟也想買一位泰山姑子。”


    “這可不容易。”張瑾得意道“這幾位都是我花大力氣在泰山哪裏尋來了,絕對的原汁原味。”


    “泰山姑子隻聞其名,卻不知因何產生,這裏麵有什麽說法嗎?”張忠搶過話頭問道。


    “自然是有說法的。”張瑾看向坐在他身邊的靜雲笑道“你給大夥說道說道。”


    靜雲得了示意,哪裏敢怠慢,遂緩緩的說起這泰山姑子的淵源來。


    靜雲其人常年混跡風月,口才不錯,將泰山姑子的來曆緩緩道來。


    原來唐宋兩朝以降,泰山就是名聞天下的道教名山。


    來山上進香的遊客,一年四季絡繹不絕。特別是春秋兩季,朝天門陡峭的山路上真個是摩肩接踵人如流水。


    這香火既濃人氣就旺,如此一來,那隨著人氣走的鶯花事業也跟著蓬勃了。


    泰山腳下,處處是密戶曲房,裏麵住的都是妓女。這些店房有一個糊弄人的總稱,叫戲子窩。


    每天,各戲子窩門前,妓女皆倚門賣笑挑逗遊人。眾多香客登山之前,先已被這戲子窩的千般旖旎百種綢繆所迷醉。


    許多香客倒把敬香當成應景兒的事,登到山頂上把香一插,就慌著下山往戲子窩趕。


    這般情形,讓登山盤道東側的一處女道觀的坤道,心裏頭很不舒服。


    這處女道觀常年香火不振,已然有衰敗之相。觀主窮則思變,遂觀中風氣為之一變。


    首先,她把觀中兩廂房重新裝修,用以接待敬香的遊客,並別出心裁創設了賀席酒。


    其意是恭賀燒香的人求子得子,求官得官,求利得利。


    大凡敬香的人,有誰不想得個好兆頭。因此這本來還算清靜的道觀一下子變得門庭若市了。


    這還隻是表麵,更有一般妙處是,觀主讓三十歲以下的道姑設計眉眼學習彈唱,為吃席的客人佐酒。


    她們接待吃賀席酒的香客,未及彈唱,先已眉目傳情。男人們至此,哪有不手軟腳麻心蕩神弛的道理?


    漸漸地便變了味,隻要遇著那舍得大把花錢的施主,晚上她們也可在廂房伴宿。


    久而久之相沿成習,這道觀的生意竟比山下戲子窩強了千百倍。


    而眼見道觀的生意如此興隆,原先的戲子窩便依著葫蘆畫瓢。


    不久後,那些曲戶密室錦窗綺帳的戲子房便都改成了青瓦低簷尊爐清供的道觀。


    倚門調笑的歌伎也搖身一變成了莊衣素色的泰山姑子。


    而泰山姑子遂同大同婆姨、揚州瘦馬、杭州船娘,列為四大流派,豔名遠播。


    “哈哈.....”


    “倒是有趣。”孫繼宗聽完後撫掌笑道“那位窮則思變的觀主真是個人才。”


    眾人皆深以為然,紛紛附和不及。


    正當此時,花廳的簾子被人掀開,一管家的模樣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進來。


    他神色匆匆,或許走得太急,額頭上布滿汗珠,張瑾見被人打擾,臉上略顯不快,但瞧對方神情焦急,似乎有事發生,遂暫且按下了心中的怒意。


    “何事?”張瑾問道。


    中年管家沒有立即言語,隻是微微低下身體,在張瑾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張忠便見之前談笑風生的張瑾臉色頓時大變,漸漸蒼白,愕然抬頭盯著中年管家,似乎不敢相信聽到的消息。


    中年管家無奈,隻好再次重重點了下頭。


    張瑾這才收迴目光,深吸了口氣,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望著眾人疑惑的目光,張瑾勉強笑了笑,說道“諸位,家中出事,我得趕迴去,今日宴會隻好到此作罷!”


    “對不住了,改日我給諸位賠罪。”張瑾說完起身對眾人行了一禮,便隨中年管家匆匆離開。


    眾人見狀隻好按下心中的疑惑,各自離開。


    在迴城的馬車上,張忠沉吟片刻問道“胡兄弟,你說到底是發生何事讓張瑾如此失態了?”


    胡瑄搖了搖頭,片刻後說道“這張瑾表麵上是個花花公子,其實是個內秀之人,作為張皇後的侄兒,他是如今張家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


    “能讓他如此失態,顯然事情不會小。”


    張忠聽了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


    待馬車進了城,張忠與胡瑄兩人不由對視一眼,心中暗道“事情果真不小。”


    因為京師戒嚴了。


    望著馬車外正在維持秩序的士兵,張忠頓感一股烏雲籠罩在京師上空。


    隨即其人不知想到什麽,一時竟然呆愣當場,因為如今算算時間已經進入洪熙元年五月。


    而張忠沒記錯的話,那位繼位不足一年的洪熙皇帝就是死在此時。


    ......


    時間迴到一個時辰前。


    紫禁城欽安殿:


    洪熙皇帝正靜靜的躺在床上,彌留之際的他,臉色蒼白,一身宮裝的張皇後正坐在床邊,從袖子中掏出絲帕搵了搵眼角的淚花。


    大學士楊士奇、楊榮、太子少傅兼戶部尚書夏原吉與英國公張輔等人正跪在不遠處,他們皆是如今深受洪熙皇帝信任的朝廷重臣。


    洪熙皇帝自知不久於人世,特宣諸位大臣入宮領受遺命。


    朱高熾緩了口氣,說道“朕死後,傳位於太子,英國公管好三大營,京師戒嚴,等待太子歸來。”


    “立刻派中官海壽即刻啟程,趕去南京通知太子,讓他速速歸京繼位。”


    待朱高熾話落,在一旁的楊士奇便已經擬好了旨意,隨即遞給皇後,讓她給床上的朱高熾瀏覽。


    朱高熾見無礙,便艱難的點了下頭。


    隨即一陣猛的咳嗦,臉上憋得通紅,身體向前一挺,隨即又無力的倒在了床上。


    “陛下.....”


    張皇後眼見朱高熾死了,一把撲在朱高熾身上,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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