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薑悅一般都會客氣地拒絕,“不好意思,小本生意,隻能試吃一根。”


    “你這女同誌怎麽這麽不通人情呢!我孩子試吃一根,那我也要試吃一根,憑啥不給!”帶孩子的是個男人,又高又瘦,臉頰凹陷,一聽薑悅不肯再給試吃,頓時不爽地跟薑悅吵起來。


    “這位大哥,你上次、還有上上次也是這麽說的!”薑悅也不惱,依舊笑眯眯的,“我這隻是小生意,若是都像您這樣每次光是試吃,我這一筐子也不夠吃的!”


    這男人不是第一次來了,從薑悅來賣薯條的第一天,他就帶著他女兒過來,一問薯條一份要一**,他嫌貴本是不打算買的,一聽說有試吃,便要了一根和他女兒分吃了,吃完了還皺著眉頭嫌棄不好吃,揪著他女兒就走了。


    這也就算了,每個人口味不一樣,同樣的東西有人會覺得好吃,有人就咽不下去,薑悅本來不會在意。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每天薑悅一來,男人就會帶著他女兒準時出現,要一根試吃,吃完還要罵一聲一點都不好吃。


    於是第四天,男人再來的時候,薑悅便拒絕再給他薯條試吃,這下可惹惱了男人,當場罵罵咧咧,揚言要跟聯防隊舉報這裏有人投機倒把。


    薑悅還沒遇到過聯防隊抓小攤販的事,被男人一嚇唬,心裏也有點擔心,當時就收攤走人了。


    她怕自己被抓會連累顧野,而且她還帶著寧寧,也怕嚇到寧寧。


    當然,薑悅肯定不想被抓,聽說被抓了要集中學習,還要跳忠字舞。


    也算是時代特色了。


    那天薑悅提前收攤,後來去了燈泡廠宿舍區門口把剩下的薯條賣完了。讓她沒想到的是,今天她剛出攤,這男人又來了。


    她已經好脾氣地給了男人一根薯條試吃,結果男人又來要,還不依不饒起來,明顯是想耍無賴。


    旁邊賣瓜子花生的小販也勸薑悅:“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給他幾根打發他走吧!別把聯防隊給招來了。”


    男人一聽這話更加得意了,“識相點就多給我試吃,不然我就去舉報你擾亂市場秩序,土豆才幾分錢一斤,你這一份薯條都用不了一個土豆,竟然敢賣一**!你這是資本主義尾巴!必須要打掉!”


    眼看男人一邊說話一邊伸手過來,看那樣子可不是拿一根兩根,那是張開手指用抓的。


    薑悅當時就打掉了男人的手,打完還一臉嫌棄地在抹布上擦了擦手,這人爪子黑漆漆的,指甲縫裏都是汙垢,咦,好髒!


    迴家得好好消個毒!


    “不好意思,我不賣了!”薑悅不想慣著這種就想占便宜的潑皮無賴,要是從前,直接報警就行,可現在是七八年,她人生地不熟的,報警是能報,但同時也會把聯防隊給招來。


    畢竟現在個體戶還不能堂而皇之走到台麵上,大家都是私下裏偷偷交易,市場上也不止她一個小販,她要顧及旁人。


    男人見薑悅將裝薯條的笸籮收起來裝進背簍裏,立馬伸手去搶,“你人走可以,東西給我!”


    薑悅敏捷地躲開男人,護著寧寧閃到一邊,她也怒了,“大家夥都來看看,這個人是強盜,他要搶我東西!”


    菜市場人來人往,聽到薑悅唿喊,不少人圍了過來,一看見男人,就有人露出厭惡又畏懼的神情,“徐二狗,你又在欺負人了!人家一姑娘,你為難人幹什麽!”


    “少管閑事!都給我滾開!”徐二狗眼神兇狠,又要去搶薑悅背簍,還威脅道:“今天你不交出來,別想走出這菜市場!”


    薑悅雖說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她並沒有慌亂,借著人群不停後退躲避著。


    這徐二狗明顯是人渣是惡霸,看周圍人瞧他的眼神,薑悅大概能猜到徐二狗有可能是前些年到處搞破壞搞批鬥的小將,雖然如今都已經撥亂反正,小將們已經沒了用武之地,但是老百姓還是很忌憚這些人。


    薑悅心念急轉,她是個女人,還帶著孩子,在這種時候和徐二狗起正麵衝突是不明智的,於是薑悅給寧寧使了個眼色。


    三二一,薑悅大喊一聲:“公安同誌,這裏有人搶劫!”然後抱起寧寧轉身就跑。


    徐二狗一聽公安來了,頓時慌得抱頭鼠竄,還撞翻了好幾個買菜的人的菜籃子,一時間引來無數罵聲。


    顧野今天和幹事薛洪亮一起來縣城辦事,路過菜市場,薛洪亮沒吃早飯,就停車去買包子。


    薛洪亮邊走邊啃包子,到了大吉普跟前剛要上車,忽然盯著一個方向,震驚地敲著車門,對顧野說道:“顧團,那不是小嫂子嗎?”


    顧野扭頭去看,卻並沒有看見有什麽人。


    “你看走眼了吧?”顧野收迴視線。


    “跑過去了,抱著個小孩!”薛洪亮咬了口包子,他相信自己應該沒看錯,他還能認不出顧團那個小嬌妻嗎?


    而且就算他認錯了薑悅,也絕對不可能認錯寧寧!寧寧可是他們這麽多大老爺們一起帶大的。


    但是現在人都跑過去了,薛洪亮沒辦法證明自己沒看錯,隻能強調,“顧團,真的!剛那個人真的好像小嫂子!”


    顧野沒反駁,“有可能就是她,來買菜的。”


    薛洪亮撓了撓頭,薑悅來買菜幹嘛要跑?什麽菜這麽搶手的嗎?得跑這麽快去搶?


    薑悅並不知道她剛剛和顧野擦身而過。


    菜市場這邊混亂一片,薑悅已經跑得氣喘籲籲,喉嚨都要冒火了,肺裏跟拉風箱一樣,見後麵沒人追來,她放下寧寧,扶著牆大喘氣。


    “媽媽喝水!”寧寧貼心地遞來水壺,認真地說道:“媽媽下次不用抱著寧寧跑,寧寧自己可以跑!”


    薑悅猛灌了幾口水,才感覺冒火的喉嚨舒服了點。


    “小機靈鬼!”薑悅捏了下寧寧鼻子,笑道:“媽媽不累!”


    薑悅決定帶寧寧一起來擺攤前就已經預想了許多突發狀況,她早就想到自己賣薯條賺錢遲早會有人眼紅或者找茬,所以和寧寧約好了,如果有人找麻煩,立刻就跑。


    這不是慫,這叫自我保護!


    聰明人是不會和徐二狗那樣的無賴講道理的,薑悅也不想真把事情鬧大,招來公安或者聯防隊,到時候她也逃不了幹係。


    “媽媽,那我們今天還賣薯條嗎?”寧寧問。


    “賣呀!”薑悅今天才開張沒多久就碰到徐二狗來找茬,她薯條還有一多半沒賣完呢,菜市場不能待,她就去居民區,多跑幾個,總會有人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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