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示威的心情,陳美娟索性將整株仙人掌都踩爛。


    “裝什麽可憐,你裝什麽可憐?徐佑美,我最討厭你這種女人了,一邊端架子,一邊裝可憐,想博得誰的憐憫!大家來看,看這個虛偽的女人,她啊,為了嫁給老板的兒子,心機手段一堆……”


    “美娟,流血了啊,好了啦!”張玉婷不安的勸說。


    “怕什麽,流一點血又不會死人,你們不要被她可憐的表情騙了,她昨天才發誓說不跟周少糾纏,今天又去勾引周少,這惡心的女人,惡心到我想吐她口水!”


    鬧騰之際,充滿威嚴的男嗓驟然響起——


    “都幾歲的人了還亂吐口水,你難道沒有一點基本的教養嗎?”


    眾人聞聲別過頭去,看見來人,一時間都傻了……


    “周、周少?”被訓斥的陳美娟當場糗得滿臉通紅。


    周讚韜怎麽也沒想到,會在自家公司樓下的大廳裏,見到如此可惡醜陋的一幕!


    圍著一個害怕得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的徐佑美,極盡殘忍之能事,沒有伸出援手,還端著看好戲的心情圍觀指點,這些人到底有沒有良心?


    銳利黑眸用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掃過這些人……


    很好,非常好,都是一些熟麵孔呢!他揚起森森的冷笑,完全不掩飾對這些人的唾棄與鄙夷。


    “周少,你誤會了,這——”


    “閃、開!”就這麽簡單的兩個字,瞬間凍住了陳美娟上前的腳步。


    這是第一次看見周讚韜露出這樣的表情,印象中,他總是笑臉迎人、態度親和,沒想到,那樣一個溫文親切的人生起氣來,居然這麽恐怖!


    退開了,都退開了,就怕周讚韜一抓狂,會把自己當作第一個開刀的人。


    他快走來到徐佑美麵前,蹲下身子,看著她蒼白的模樣,心疼的雙眉打結,發現她手臂上的傷口,他嚴肅的不發一語,伸手緊緊抱住她。


    落入溫暖懷裏的瞬間,所有的不安和緊繃都獲得了救贖,徐佑美再也忍不住輕輕啜泣……


    怎麽會不知道她的害怕?一沒了她用來武裝自己的眼鏡,別說是冷靜的表達,她害羞得連好好看人都不敢,更何況現在被這些人這樣包圍攻擊。


    太可惡了,這些人真的太可惡了!用集體暴力來對待那麽無助的她。


    她們還是不知輕重的小孩嗎?不是,都是成年人了,居然還學不會理智控管自己,用這麽幼稚的手段攻擊他人,真是可笑至極。


    聽,是這樣壓抑的哭泣,她害怕得連大聲痛哭都不敢,周讚韜整顆心像是被人一把揪住,痛得無法喘息。


    “噓,別哭,沒事了、沒事了,我們現在就迴去。”他哄慰著懷裏的她。


    “我的仙人掌……”那是他送她的寶貝仙人掌,他要她好好照顧的。


    瞟了一眼被踩爛的仙人掌,“沒關係,再買給你,買更多更多你喜歡的仙人掌送你。現在我們要先去醫院,你受傷了。”


    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服,將自己的臉完全的埋進他的胸膛,不讓自己的狼狽與害怕再被其他人看見。


    周讚韜抱起她,強忍著龐大的怒火,一步步走出這個令人憤怒的地方。


    因為不這樣強忍著,他怕他會失控得想要揍人!


    處理傷口的時候,醫生拿著銀亮尖銳的鑷子,在她纖細的手臂上,逐一挑出碎片。


    她抿著唇,不發一語,腦袋低垂。


    周讚韜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因為知道少了依賴的眼鏡,她會害怕麵對出現在她麵前的每一個人,盡管護士幾次意圖勸離,他仍禮貌而堅定的表達陪伴的立場。


    醫生沒說什麽,應允了他的陪伴。


    除了其中一道傷口紮得較深,需要縫合,其他都還好處理,就連被仙人掌紮到的手心,也在周讚韜的堅持下,消毒上藥。


    拿了消炎藥,聽完護士再次叮嚀傷口不能碰到水,他們便離開了醫院,轉往迴家的路上。


    她靜默的不發一語,他耐心的守護。


    迴到她的住處,周讚韜先是幫她把小浴缸放滿了水,然後走到她麵前,低語,“去洗個澡,會舒服點。醫生說了,傷口不能碰水,讓我幫你好不好?”


    她赧著臉,無助的望著他,身體有些僵硬。


    “別怕,隻是想讓你舒服的洗個澡,我保證不會亂來。”他用輕鬆的口吻向她保證。


    她沒說話,但他感覺到她整個人似乎放鬆了不少,於是他輕輕的解著她衣服上的扣子,就像是怕碰碎了她似的,那麽的小心翼翼。


    眼前的她,無瑕的宛若新生,周讚韜抱起她,走進浴室,將她安置在蓄滿溫水的浴缸裏,接著他也褪去自己的衣物,赤裸的坐了進去,從身後環住她,溫柔而體貼的幫她清洗著身體。


    不帶任何欲念,他一心所想的,隻有將她今天所遭受的不開心、傷害,從頭到腳逐一洗淨……


    迴到房間,裹著孩子氣卡通圖案浴巾的她坐在床上,周讚韜穿好褲子坐到她身邊,抽掉她的浴巾,幫她套上一件長版t,然後細心的幫她擦乾頭發上多餘的水分。


    他的動作仿佛已經這麽做過好多次,出乎意料的熟稔。


    原來,他也挺有伺候人的能耐,周讚韜自豪的想。


    搞定一切,發現她的臉異常紅潤,他忍不住揶揄,“臉怎麽紅成這樣?不習慣?沒關係,以後多讓我服務幾次就習慣了。”


    “……壞蛋。”她赧著臉,軟軟的輕罵了一句。


    毫無威力?誰說的,都軟進他心坎裏了……


    他張手環住她,讓她窩在自己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她的背,“佑美,告訴我好不好?”


    “嗯?”


    “藏在這裏的事情。”他指著她的左胸口。“我想知道你的害怕。”


    不是沒有掙紮,要那麽全然的攤開自己,盡管那個人是他——


    “別擔心,我很有耐心的,你可以慢慢說,我也可以慢慢聽。”


    她深深的唿吸,咬了咬下唇,然後娓娓道來那一段深埋在心裏的痛苦過往,把自己當時孤立無援的恐懼,還有後來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保護手段,通通巨細靡遺的告訴他。


    怎能不心疼,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身處在那樣的霸淩之下,這要周讚韜怎麽能夠不心疼。


    撥開她厚重的劉海,她立時縮了縮肩膀,他不讓她逃避,舉起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撫摸上她光潔額頭上的舊疤痕……


    “所以你才會總是留著厚厚的劉海,好把這道傷痕蓋住?”


    “嗯。不想被看見,覺得這樣好像是把弱點暴露出來。”


    “戴著眼鏡也是?”


    “嗯。像麵具一樣,戴著,就可以變成另一個徐佑美,會讓人害怕的徐佑美。”


    周讚韜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外婆看到你受傷了,沒有說什麽嗎?”


    “說了,帶著我跟老師說了,可是,反而被報複得更慘,為了不想讓外婆擔心,我就把傷口藏起來,可是很神奇,每次早上醒來,瘀青的地方都有青草膏的味道,香香的。”她靦腆的笑了。


    “你媽媽都沒有想過要把你接迴身邊保護嗎?”周讚韜有些氣憤。


    “媽媽啊……”她咬了咬唇,片刻,沉默的低下頭去,過了許久,悶悶的嗓音才又冒出來,“跟你吵架那天,我迴家吃飯,才知道媽媽他們要移民加拿大,下禮拜就走。覺得自己怎麽好像一直被拋下……


    “那天迴家忍不住想,會一直記著被欺負的童年,是因為一直在記著那個被拋下的自己,真正讓我害怕的,好像是這個,相形之下,被同學欺負,便顯得微乎其微了。”不禁哽咽道。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在聽她說仙人掌時,他會有一種心疼的感覺,因為她口中的仙人掌,其實就是她自己——


    無須多,一點點的關愛和友善,她就能很好很好。


    這麽多年來,為什麽沒有人聽見她的呐喊?唉,這個外表冷酷內心熱情的小女人,他怎能不為她心疼。


    他沙啞的貼在她耳邊說:“不會了,不會再被拋下了,有我呢,不是嗎?”


    “可以嗎?這麽陰陽怪氣的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麽喜歡。不討厭嗎?有時候連我都討厭我自己……”忍不住咬著自己的手指。


    “老實說,我這個人也有點怪,就是喜歡與眾不同的,包括人。所以才會一看到你,就舍不得把眼睛挪開。”他非常慷慨的跟她分享他人生許多一百八十度的大選擇,“張翔宇,就是上次一起喝酒的那家夥,他說我一路走來總是跌破大家眼鏡!”


    “可是,我隻是一個很平凡、很平凡的人……”沒有優渥的家庭背景、出色的條件跟外貌,舍去眼鏡後,就是一個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徐佑美。


    “我要的也就是一個很平凡很平凡的女人,因為,我也是個平凡的男人,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很合嗎?”他瀟灑挑眉。


    “我要好好檢查你的眼睛了。”怎麽像他這樣的大帥哥,眼光會這麽奇怪呢?


    但是,好開心。因為,他看見她。


    “別說是眼睛,我全身上下都給你檢查。”他放肆的說。


    “邪惡!”


    “我也隻對你邪惡,好歹感激一下。”


    她笑著戳他的胸膛。


    “像這樣就很好。”


    “嗯?”


    “像這樣自在的做你自己就很好,不用武裝,不用害怕,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笑就笑,把你原本的熱情勇敢展現出來。”他反著手,溫柔摩挲她的臉龐說。


    徐佑美無奈的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麽做。為了保護自己,這麽久以來的過度扭曲後,都不知道怎麽在大家麵前做迴原來的自己了……”


    一個連掉了眼鏡都會驚慌萬分的笨蛋,怎麽去勇敢做自己?她連一副眼鏡都要依賴啊。


    “你忘了嗎?有我在,怕什麽?出包了,大不了躲迴我身邊來,我會張開羽翼好好的保護著你,誰都別想欺負我可愛的仙人掌。可是,如果你不勇敢的嚐試跨出步伐,那就不是平凡了,是遜。”


    “我……是仙人掌?”


    “對啊,外表冷酷內心熱情,一整個就是你徐佑美的寫照,現在,勇敢去展現你的熱情,走!”


    “去哪?”她百思不解。


    “去想辦法脫掉你的保護色,因為保護你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


    幫她換好外出服,也幫自己穿戴整齊,他拉著她出門去。


    “啊!”


    在設計師一碰到她的劉海時,徐佑美本能的大叫。


    設計師劈哩啪啦的說了一大串英文,徐佑美一臉困惑。


    “小妞,相信我,你必須學著相信我,把你的頭發交給我,我會讓它用最適合你的樣子,出現在你的腦袋上,而不是繼續讓你的頭發壓死你的靈魂。”周讚韜非常體貼的翻譯。


    “that''sright.”


    “佑美,我跟他溝通過了,我們隻做一點點的改變,你不要害怕。”


    對,要相信,有周讚韜在呢,出包了,大不了躲迴他身邊去,如果她連第一步都跨不出去,那就是遜。


    徐佑美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的閉起眼睛,比了個ok的手勢後,就把自己交給設計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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