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吃了一個段落後,於曦存才幽幽地道:“大黑熊,你是不是欠我一個道歉?”


    海震一口桂花酥差點梗在喉頭,用力地咳嗽起來,灌下幾杯茶後,才能緩過氣,苦笑著道:“對不起。”


    因為在外他裝模作樣太久,隻有在她麵前比較放鬆,好不容易迴京和她一敘,海震什麽話都敢講,尤其在酒肆裏兩人是在吵架,卻沒想到口不擇言的結果是傷了她,他早就後悔不已。


    連找了她幾天都吃了閉門羹,今天她自個兒送上門來,當然要及時留住,好好賠罪一番。


    他這錯認得倒是老實,於曦存忍不住笑了,故意撇過頭哼一聲。“你以後要再犯一次,看我理不理你!”


    “我沒事幹麽自討苦吃。”他咕噥了一聲,無意瞥見她橫目的嬌美神態,不禁心中一動,愣愣地直望著她。


    於曦存見他直瞪著她的方向,不由得左顧右盼,確認他的確是盯著她不放,便伸出手到他眼前,拉了下他的右頰。“大黑熊,你瞪著我做什麽?”


    “看看也不行嗎?”他苦著臉,卻不敢學她的動作,雖然他也很想碰碰她白嫩的頰,但他做錯事在先,隻能什麽都認了。


    唉,她簡直是吃定他了,小時候如此,長大了還是如此!


    “你該看的不看,不該看的卻猛看!”於曦存啐了一聲,把話轉迴正題,“我拿來的酒呢?我叫你立刻看的,你看了嗎?”


    海震一愣,他一聽她來了,哪還管得了什麽酒,隻記得先叫人去追她,至於酒……“呃,不是擱在那兒嗎?”他不著痕跡地環視書房一圈,指了指櫃上的竹籃。


    於曦存卻搖搖頭,“你根本沒看裏麵的東西!那才是我來的目的啊!”


    “什麽目的?不是特地來找我碴的嗎?”所以他才乖乖地道歉啊!


    “我才沒那麽無聊!”她走到竹籃邊,翻開蓋在上頭的花布,由裏頭拿出一張紙條。“這才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


    “是什麽?”他好奇地接過紙條,張開一看,臉色一變。“這是……”


    “我直覺這是很重要的訊息,才會想偷偷傳訊告訴你,你恐怕要找人去查一查。”於曦存也皺起眉。“那三個突厥人,形跡太詭異了。”


    “你說的對。”海震又問明她昨日聽到的情形,任何細節都沒放過,“我馬上派人去處理這件事。”


    “那我要迴去了,酒肆正忙著呢。”她和海震一起出了書房,“對了,請你帶我到後門吧,我可不想讓人知道我今兒個來找你--尤其是那些突厥人。”


    “何必這麽麻煩?”兩人剛好行至圍牆邊,海震一個彎身,突然將她打橫抱起,雙腳輕輕一點,便越過了牆,來到明月酒肆的後院。


    “瞧,我一向是這麽進出的,多麽方便啊!”他抱著她,還有些意猶未盡地不肯放,索性低頭朝她得意地笑著。


    於曦存被他突來的一招嚇得臉都白了,直到落地,心跳才能緩和一些。瞧這大黑熊笑得這麽可惡,那雙賊手……還擱在她最羞人的位置,讓她不禁又窘又氣。


    “大黑熊,放我下來!”她動了動,臀部感受到他大手的溫度,不禁漲紅了臉。


    “你臉這麽紅做啥?該不會是害羞了?”他難得有機會揶揄她。


    “害羞你個頭!因為你的手……”她根本說不下去。


    因為她的話,海震大手不由得抓了抓,那豐潤滑嫩的觸感,立刻讓他知道自己摸到什麽,雄軀一僵。


    “呃,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不敢再放肆,雖然有些舍不得,但還是立刻將她放下,可惡的是他放下她後,還直愣愣地看著自己方才吃盡嫩豆腐的手。


    於曦存才剛“腳踏實地”,見狀不禁為之氣結,伸出纖手,往他左頰狠狠一捏,便氣唿唿地走迴酒肆。


    海震呆立當場,隻能乖乖被捏。眼前她的身影已經不見,但纖指在他臉上滑動的觸感,還記憶猶新。其實她的力道對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癢,他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歡這滋味,還是討厭這感覺。


    忍不住撫了撫頰,海震有些古怪地自言自語道:“這小酒蟲,長大了也沒溫柔一點,還記得捏不同邊呢,但身材倒是不錯……”


    海震對於曦存提供的情報不疑有他,立時將此事密報皇帝,朝廷反應極快,隔日便大肆搜索京城,比較可疑的胡人全被抓走審問,雖然這件事做得隱密,但京城裏敏感的人仍是嗅到異樣的氣息,一陣風聲鶴唳。


    “你還敢在我這裏討酒喝?不去幫忙抓賊,不怕言官隨便狀告你個怠職?”雖是這麽說,但於曦存仍將海震安排在酒肆裏唯一一間雅室,也就是上迴三個突厥人密會的地方。


    海震不客氣地吃著她做的菜,喝著她釀的果子酒,有些無精打采地道:“查了這些天也沒個結果,我都擔心皇帝說我是危言聳聽了……”


    “此事千真萬確,又不能不查。”於曦存皺起細眉,質疑他不就等於質疑她?


    “朝廷一天查不到這事兒,我明月酒肆可也開得提心吊膽的。”


    “放心吧!除了幾個負責調查的中樞人物,沒有人知道是我說的,自然也查不到你身上。”海震懶洋洋地眯眼看著窗外的風光,“最近那個蔡增還有再來煩你嗎?”


    “可能被你嚇怕了,從那天之後就沒來了。”於曦存毫不在乎少了一個客人。


    這種找麻煩的家夥,能不見最好就不見。


    “我不在的這幾年,你身邊圍繞著這麽多無聊的男人嗎?”突然直起身,海震攢著眉問。


    “死纏爛打的不多,求親的倒是不少。”於曦存意有所指地曖昧一笑,“怎麽,你介意?”


    “我……我介意什麽?”海震清了清嗓子,像在掩飾什麽般喝了一大口酒。


    “我隻是想,難道這麽多求親的,沒一個好東西?”


    “條件好的倒是有……就說巷口的李員外吧!喪妻之後,他求過好幾次親了,媒人婆也換了好幾個……”她偏著頭迴想著。


    海震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那老不羞!他已經有三名小妾了還想做什麽?”


    “還有一個太學生叫方崇年,去年才高中,在他得知被分派到外地做官後,曾派人來探我的口風,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他必擇日迎娶……”


    “方崇年?聽這名字就知道沒啥前途。翅膀都還沒長硬就想娶老婆,教他在外地乖乖蹲著比較實在。”什麽太學生,手無縛雞之力也敢向於曦存開口!


    “噢,還有你的同僚黃鄖啊!你走了之後,他來得挺勤的。前一陣子他父親替他捐了一個官,在大學士府抄書的,有了官樣後,他也氣派地來求親啦!”


    “什麽?黃鄖那家夥敢跟你求親?很好,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他死定了!”


    海震拳頭握得咯啦咯啦響,連黃鄖都敢來插一腳,看來是太久沒被揍,忘了他海震拳頭有多大了!


    “黃鄖你也不喜歡啊?還有戶部裏有一個……”於曦存像是沒看到他慍怒的表情,還想繼續說下去。


    究竟還有幾個?海震聽得火氣越來越大,耍賴般地打斷了她的話。“算了算了,都和蔡增一樣,全是些獐頭鼠目的家夥!”


    於曦存聞言不由得偷笑。獐頭鼠目都是他說的,那些向她求親的人,他根本沒一個看得順眼,隻要到他口中,就算是太子也會被他說成狗熊!


    “向我求親的你個個都不滿意,那你覺得什麽人才適合我呢?”於曦存支著腮,歪著頭看他。


    “第一個,當然要武藝高強,才能夠保護妻子啊!”海震昂起下巴,說到武藝高強,他可是自信得很。


    “嗯嗯,武藝高強,那一般武師也成嘍?”


    “那不行!至少要有點背景,要不得是個官,有點權力才能在京裏站得住腳。”


    “還要當官啊?不過,還真的有皇宮裏的侍衛長向我表示過……”


    “皇宮裏的侍衛長苦哈哈的,俸祿才多少?家裏至少要有點底子才行。”


    “樣貌呢?”


    “白麵書生絕對不行,至少要英武挺拔,體格也要強健才行。”


    “個性呢?需不需要溫文儒雅,文質彬彬?”


    “那種成天之乎者也的軟腳蝦有什麽好的?豪邁英武、瀟灑不群的人比較好!”


    “那我挑個飽讀詩書的可以吧?”


    “百無一用是書生你沒聽過?宮裏那群腐儒,老是將孔孟釋道掛在嘴上,也沒見他們談出一隻鳥來!書讀得多沒屁用的!”


    於曦存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她沒好氣地望著他,目光裏猶有笑意。“海震將軍,你不覺得你提的條件苛了些嗎?”


    “哪裏苛?總會有人完全符合這些條件。”海震不可一世地哼了一聲。


    “是啊,”於曦存的目光定定地鎖著他的臉,看他說這些話,究竟會不會不好意思。


    “全京城也就隻有一個人符合這些條件,你說是嗎?”


    “還有一人符合?那人究竟是……”海震不悅,才想發難,突然像被雷擊中般,怔在原地動彈不得。


    武藝高強、官位在身、家道厚實、英武挺拔、體格強健、豪邁英武兼瀟灑不群,書還不能讀得太多,這每一項條件,不都全指向他海震將軍自己嗎?


    黝黑的臉慢慢浮上暗赭,居然“惱怒成羞”了,海震這下不經意揭了自己的底,讓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抬起頭看到她打趣的表情,更恨不得直接跳窗逃走算了!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喜歡我啊?”於曦存故意逗他。誰教這家夥老愛鬧別扭,有些話死都不敢說出口。


    “我哪裏喜歡你了?”他的嘴巴動得比腦袋還快,反駁的話語就這麽脫口而出。


    於曦存眼神一黯,“那你是不喜歡我了?”


    “我……”海震語窒了,喜歡她說不出口,但不喜歡她這種違心之論,他同樣說不出來。


    氣氛似乎越來越曖昧了,入秋的天氣,海震居然覺得有些熱,偏偏他喝的酒一點清涼的效果都沒有,反倒讓他更是腹如火燒。


    此時,他心中突有異感,目光住窗外一瞥,陡地拔身而起便往於曦存撲去,就像頭餓虎般,把一個嬌滴滴大姑娘撲倒在地。


    “你在做什麽!”被抱了個滿懷,還被壓倒在地上,於曦存不明所以,又羞又氣,掄起粉拳便往他身上招唿。


    “不是不喜歡我?幹麽一副急色鬼的樣子?”


    “我、我不是……唉,有刺客!”


    海震的表情一沉,於曦存也立時收起笑意,緊繃著身子不敢亂動。


    兩人的目光一齊往上看去,隻見那用擋隔的木屏風上,顫巍巍地插著一支羽箭。


    “怎麽會有刺客?是要殺你還是殺我啊?”於曦存緊張地轉著眼珠子。


    “別忘了我是翻牆來的,知道我來你這裏的人不多,所以……”海震欲言又止,意有所指地望著她。


    於曦存心裏一驚,“我最近又沒得罪任何人,頂多就是……”她的眼神對上海震,倏地一睜,“難道是我密告那些突厥人的事被發現了?”


    “我自信做得十分保密,朝廷也非大張旗鼓地查,那些探子的手腕,斷不會輕易讓人察覺,為什麽會被發現?”海震半信半疑地兀自猜測著。


    不過此時的氣氛著實不適合讓他們用如此曖昧的姿勢繼續討論,於曦存扭了扭身子,有些難為情地道:“喂,你是不是該起來了?外頭的刺客好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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