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思遠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凝望著張子瀟的畫像,這兩幅美人工筆可以說是筆力高超,畫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一副畫的是子瀟的俗世衣裝,一副畫的是她那套襦裙。


    他眼神中飽含著傾慕之意,手持玉杯小品一口,垂首低吟道:“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放下玉杯愁眉不展的坐迴書桌前提筆,“不知道她幾時能來到仙嶽?”


    書房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世子,王妃娘娘讓諸位世子和公主都去正堂商議大事。”


    “知道了,我現在就去。”薑思遠放下毛筆,整了下衣冠出了書房,匆忙往薑家正堂趕去。


    薑家正堂之上與別處大家不同,不擺植栽古玩,不掛屏書匾額,反倒是刀槍林立,劍戟森森,堂上亮的是的刀光劍影,堂外鳴的是鏘鈜之聲。


    一位凜若冰霜的中年婦人端坐在扶手椅上,神色肅穆的看著兒女們一一行禮,這位薑王妃姓姬,亦是仙嶽中的大姓。


    穿的雖是綾羅綢緞,但卻秀而不柔,戴的雖是金玉步搖,可卻雅而不嬌,一如這位王姬妃般美而不妖,麗而不豔。


    “都起來吧,”姬王妃凝目輕掃一眾兒女們,看著他們都立在兩旁,“知道我叫你們來要說什麽吧?”


    “迴母後,兒子們早已為武藝大比做足了準備,隻待母親一聲令下,就可以同神兵門預選人手了。”為首的中年漢子邁步躬身向王妃稟告。此人一身練武衣,青絲束發,腳穿獸皮靴,腰帶寶刀,衣著樸素卻器宇不凡。


    “思德,思重,你們二人和神兵門是怎麽商量的。”王妃依然是語帶冰霜,不露感情。


    另一位也上前一步行禮道:“大哥與我跟神兵門兩家約定比同上次,誰出的人手強且多,大比之後可以再讓三成開采權。”這漢子也是方麵闊口,濃眉大眼,不但長的和大哥相差無幾,穿戴的與他大哥相同,隻是腰間寶刀略有區別,顯然是一對雙生子。


    “胡鬧,上次大比我們雖然有了優勢,但你們四個長兄已經元嬰,早已不能參加大比,隻有思遠,思懿這兩個孩子帶隊,一眾弟子又不出彩,萬一失誤就得再讓三成,今年可不是要把所得拱手相讓了?”王妃不悅。


    “娘,您太小看我了!”立於末尾的少女耐不住性子跳了出來,指著薑思遠不快道,“您看五哥癡長我幾歲,但是到現在內丹不過才五轉,而我已經煉成金丹,要不是想著參加今年的大比,我早就想要煉就元嬰了!我怎麽就不能帶隊了?”這少女雖然一身武服,卻身段曼妙,容姿比那王妃也不差,隻是稚氣未脫,顯是不經風霜雨打。


    “思懿,怎麽和母後說話呢!沒大沒小的,正堂之上大唿小叫成和體統,母後哪裏說的不對?你雖然有天賦靈脈,於修煉有助,但也是全靠這些年采來的奇珍異物才能這麽快成長,你五哥甚至把自己的修煉資源都讓給了你,你就這麽對待他的好意?”大世子薑思德迴頭厲聲責罵著,“你這十年來雖然有所小成,但是武藝大比可是刀劍無眼,母親是怕你閱曆不豐,一時吃了暗虧!到時候你要出了什麽差池,我們薑家這些年對你的苦心栽培豈不是付諸東流!?”


    “大哥!你。。”薑思懿又要張嘴辯駁,王妃於首座拍了一下方桌嗬斥道:“思懿,還不向你幾位長兄道歉?”


    薑思懿咬了咬嘴唇,低下頭對幾位兄長致歉道:“諸位兄長,小妹剛才多有不恭,請兄長見諒。娘,孩兒知錯了,但憑長輩安排就是。”


    王妃冷著臉頷首,又對那雙生子說道:“思德,思重,這件事情你們辦的不好,應該比照舊例平分,今年才不至於吃虧。”


    二人剛要開口迴話,一位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兒上前道:“母親勿憂,想來兩位兄長早已胸有定策,才會與神兵門訂下此約,兩位長兄,不知小弟說的對否?”這世子顯然和二位兄長心性不同,眉宇間雖有英氣,身姿也算不俗,隻是舉手抬足間總有股子紈絝之氣。


    “思恩,這裏沒你什麽事,母親也沒有問你,你插什麽嘴!”薑思重不忿的看著這個三弟。


    “二哥此話差矣,薑家大事,兄弟們自當盡心盡力,不然母親為何要把我們全都叫來?”又一名男子站在思恩旁邊插話道,“難道二哥和大哥不加思索就和那神兵門訂下此等盟約?”


    這男子身形消瘦,麵色蠟黃,顯得有些病懨懨的樣子,要不是五官上有些和兄妹類似,還真不敢隨意認出這位薑家四世子。


    雙生子看見兩個弟弟故意讓他們在母親麵前難堪,都麵帶慍怒,隻是在母親麵前不好發作罷了。


    薑思德咬著牙對王妃說道:“母後,我兄弟二人絕不會做此種悖逆之事,隻是神兵門的底細我們也摸的差不多了,今年他們的弟子中結丹的不過才五人,剛夠和咱們小選比試,要論實力,定然不如咱們千武門有優勢。”


    “大哥難道不知道神兵門已經請了幾位門客?據說不日就將趕來,恐怕人家隻是故意示弱,引你上鉤吧?”薑思恩把手中鐵扇一拍,搖頭晃腦的說著,“這可是我與四弟用了不少玉銅才撬開的口,想來二位長兄磊落,定然不像我們兩個隻會飲酒會客。思弘賢弟,你說是不是啊?”


    “三哥,小弟不過就是灑了些身外之物罷了,要不是三哥人脈寬廣,怎麽能探出此等消息?”薑思弘吹捧起這三公子。而雙生子鐵青的臉沒有答話,想來確是沒有得到這個消息。


    這些細節又怎能逃出王妃的法眼,她在上位冷峻的又掃了一遍這些子弟,搖頭歎氣,突然薑思遠開口道:“母後,列位兄長,小弟也有一言,他神兵門雖有後手,但我們也有一位強援,隻是尚未抵達啊!”


    雙生子聽了連連搖頭,而薑思恩,薑思弘嗤笑不已。


    薑思懿更是大著膽子再次開口嘲弄道:“五哥真是被那狐狸精給迷住了,請個什麽好手不行,偏偏非要認一個不明來曆的煉氣散修,她就算真的有什麽神妙法門,對上我們這結丹的高手,能在我們手下走過幾招?我看她不是不抵達,而是不敢來了吧!”


    說著還翻了個白眼,“眼看六月大比還有一月之期,你這位心心念的美人兒可是連個頭也沒冒過,我看她就算要來,也是拖過這大比再來狐媚你這呆子吧?嗬,我們薑家可不要什麽來曆不明的女子進門,你呀,趕緊收了心好好修行吧!”


    “母後,列位兄長,小妹,我薑思遠願拿人頭作保,張仙子絕對是我們的強援,就算不能和小妹相比,但一定遠超我們那些弟子,她早已煉出神識不說,更何況又能化解雷劫,絕對不能以常理度之,祖父和父王說不定以後還得靠她護法渡劫!”薑思遠對兄妹們看不起子瀟的話有些激動,滿麵通紅得辯解,額頭上更是滲出汗水。


    他自然知道張子瀟的功力淺薄,對這大比之事恐怕毫無幫助,但還是想為她多爭取一下,讓家中對這姑娘能令眼想看,他多少料定王妃斷不會輕易讓張子瀟出場參加大比,所以也就放著膽子自說自話,完全不顧兄弟姐妹和母親的目光,但那些汗水也足以說明他心中的恐慌。


    姬王妃將手一擺示意他不要再說了,漠然的說道:“思遠,這化解雷劫確實是個本事,但不代表她真的神功無敵,再說她有萬彩淬靈珠,煉出神識也不值得奇怪,想必她是煉出了神識才拿出此寶和我們交換俗世的利益,光這一條就可以斷定她到底是個不經世故的野丫頭,此等重寶我們聚真期的都趨之若鶩,她卻為了些蠅頭小利給了我們,眼界實在是低的很!”


    “母後,仙子是暫借於我們,不是交給咱們啊。”雖然薑思遠鼓起勇氣這麽說,卻也低頭不敢看母親神色。


    兄妹們頓時不滿的責備道:“渾話,她有什麽實力讓我們還。”“癡人做夢吧!真當我們會怕她一個煉氣散修?”“五哥就是被那狐狸精給迷住了!”“思遠,她也沒說什麽時候讓咱們還嗎,不要激動。”“大哥說的對,也許她識相,明借實送,好跟我們攀上關係呢?”


    “都住口,思遠雖然說話孩子氣了些,但是當時咱們確實說的是借,她要真問起來,我們再與她些好處就是,能貪戀俗世,想來眼界也高不到那裏,別傳出去丟了我們薑家的臉麵!”王妃波瀾不驚的對這些孩子們說道。


    “母後教育的是,孩兒們謹記於心。”薑家子弟們趕緊同聲說道。


    “先不說那散修女子,如果真如思遠所說,我們給她留個位置也好,還能減少門人弟子的損傷,眼下到是應該好好探探神兵門到底請的是什麽人,這仙嶽界裏一直沒有什麽出彩的散修,想來多半是流雲州裏請來的好手,需要查明底細,嚴防他們請了別的門派假裝散修來頂替。這事情就還是由思恩,思弘去做。”王妃淡淡的對孩兒們看了一眼,“行了,都下去吧,思德,思重,你們帶思懿下去好好練練雙鉤,思遠,你留下來。”


    兄妹們各自懷著嘲笑之意退了出去,都在想母親定是要責罰薑思遠。薑思遠自己也是忐忑不已,汗流浹背,恭敬的跪到王妃麵前認錯道:“母後,孩兒知道今日言語中多有不妥,請母親責罰!”


    “起來吧,家法暫且記下,到是這飛升之事不能馬虎,你祖父已經決定在武藝大比後嚐試飛升,三山派衛長老的書信老王爺也看了,責令我們一定要找到這位女子為他護法,所以這事你還得上點心,我知道你對她有好感,如果她要真能讓你祖父飛升得道,為娘的也能替你做主,在你父王麵前開口給你求個姻緣,隻是不能立為正室,你看如何?”王妃口氣雖然冷淡,但是也算是對薑思遠開了恩。


    薑思遠沒有起身,隻是連連叩首道:“母親,孩兒願與父母一樣恩愛,隻有一位正妻就好,萬求母親能在父親麵前多美言幾句!孩兒甚至願意舍棄家產,隻願得能和仙子白首偕老。”


    “又說癡話,我們千武神兵郡的弟子,幾道界中多少門派巨閥都想和我們搭上關係,你卻偏偏看上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而且你沒了家產,那女子還能看上你嗎?再說我和你父親可是門當戶對,你怎麽能拿她和我們相提並論,掌嘴十下。”王妃不悅的對薑思遠下令道,他揚起手掌再臉上啪啪啪的連扇十下,臉頰頓時腫起。


    王妃滿意的點了點頭,依舊冷冰冰的說道:“這事我說了不算,你要真有本事,就讓你祖父開口許婚,免得到時候你那些叔公叔伯說你亂了規矩,我和你父親麵子上才說的過去,不過我可是對兒媳很挑的,要是壞了禮數,你可別怪我到時候家法無情。”


    “孩兒謝謝母親指點!”薑思遠叩首。


    “哼,謝什麽謝,你祖父什麽脾氣你難道還不知道?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再說你幾位長兄都還沒有成婚,你到是心急火燎起來了,就算你真有本事讓你祖父點頭,這事情也得到你大哥成婚之後再議。”


    “還有,我醜話說到前麵,真要嫁過來了,她以後就不能隨意走動,要做什麽飛升護法也得長輩們同意了才行,到時候我千武門的身份必定在幾道界中更上一層樓,行了,下去吧,考慮清楚。”王妃揮手示意薑思遠迴去,他和母親道別後急匆匆的捂著臉離開了正堂。


    蔣思遠踱步在廳廊中,靜下心來思索母親的話,看來母親肯定是願意把子瀟納入家門,不為別的,隻為她能飛升護法,給千武門帶來更大利益,難怪會專門留下他說這種事情。


    他有點不忿,但是一想到父母當時也是因為利益關係才結合在一起,隻得咬咬牙忍下。又惱怒他們看不起子瀟的實力,雖然他也知道大家說的都有道理,隻是一心認定她絕對是仙子臨凡,神妙莫測,不想聽到兄妹說她半點不是。


    想到這裏突然又失落起來,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她,就算祖父和家中長輩都同意這件事情,仙子萬一要看不上他這凡夫俗子,豈不是最後落得個空歡喜。


    他踟躇了一陣才大步迴到自己的書房,叫下人取了靈膏將臉敷過,抬筆寫了一封書信留給父母,便帶了盤纏往仙嶽界的入口去,他想在那裏專心等待子瀟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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