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王點頭應允,命侍衛拿來兩件金絲甲,交給公孫無奕,說道:「此物造價昂貴,乃是本王之王妃前些日子特意命人融千兩黃金,為本王打造的。隻要水匪出現,令妹即可自行脫身。這件金絲甲刀槍不入,有此物,加上令妹的水性,當是無礙。」


    於是在琅王親赴水域,臨線指揮布置下,此番伏擊水匪大獲全勝。而那些個順流而下的屍體大多數也是水匪。


    瓊娘心知公孫二姑娘無恙,著實長舒了口氣。不過那公孫二姑娘也是自歎惋惜:「原來你竟然已經嫁人,還是那個江東王的王妃,可惜可惜……」


    瓊娘遞給她一塊棗泥桂花糕,笑著問:「有什麽可惜的?」


    「可惜我哥哥原本對你……算了,既然鮮花已經插在了牛糞上,提什麽也是無益,不過看你也應該是個自在人,哪天在那憋悶的王府過得不自在了,記得來尋我,我帶你到處走走,便是隨心所欲,才不枉活這一生。」


    瓊娘不欲探究她前半段的未盡之言,可是後半段卻是入了心。她也總算想明白自己為何這般喜歡這位公孫二姑娘,她的這種跳脫女兒家的世俗限製,隨心所欲的過活方式,怎能不叫人心生羨慕


    至於琅王緣何到了她的嘴裏變成一坨牛糞,卻有情可原,畢竟江東王雖然戰功赫赫,但是再私下裏的名聲實在是不大好啊。


    一時說著話,那公孫二姑娘便辭別的王妃,跟著哥哥出營去了。


    那喜鵲又端了一盤新鮮的水果入了營帳。一邊服侍著王妃,一邊說著她聽到的新鮮事:「王妃可知,那何家的小姐約莫是瘋了,被捆綁嘟嘴前竟然是胡言亂語,直說自己乃是鳳鸞之命,本該貴不可言,是王妃礙著她成了皇後。那楚將軍當時也在旁邊,嚇得臉都青了。正跟押送她的軍曹說,這一路上除了吃飯飲水,都要這麽堵她的嘴,若是迴家後還這麽亂言,當讓何家人囚禁起來,自從處置了,免得連累何家滿門。」


    其實楚歸禾的意思,便是與何若惜撇得幹淨,以後她若犯事,便是何家之事。畢竟她非營中士兵,若是自己真拿了她之罪,在外人眼裏便是楚家欺負寄養的孤女,可是迴歸何家後,便是何家的事情,與楚家再無幹係!


    瓊娘聽得心內一翻,側臉過來,凝神道:「她……真是這般說的?」


    喜鵲點了點頭:「千真萬確,您說這不是瘋了?一個鄉下的小姐,就算是嫁得再富貴,還能成為皇後可不是被魘了心智嗎?」


    瓊娘倒是不認為何若惜瘋了,不過她覺得那尚雲天在誆騙何若惜咬餌上鉤時,定是允諾了什麽錦繡前程,難道他說何若惜會做皇後那這話是從何說起?是前世真有其事,還是他拿話誆騙的何若惜?


    若是何若惜真做了皇後……難道說最後琅王謀逆成功?


    瓊娘不讓自己再想下去,不然的話,她豈不是與何若惜一般,被那尚雲天牽著鼻子走,擾亂了心緒?


    接下來幾天的大營,可以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因為水匪頭目被抓,萬歲連下三道聖旨,要琅王要迴京述職,其餘的交由曹家軍處置。


    這番催命符一樣的下聖旨宣召進京,在旁人看來,盡是不詳的征兆,大約是萬歲相信了楚邪謀逆的罪名,一時間便要卸了兵權,宣召入京問罪。


    琅王的謀士們都是持反對意見,覺得琅王此番迴京兇多吉少,倒不如借著箭傷稱病,留在江東,隻要軍權在手,便是天高皇帝遠,萬歲有心,也一時奈何不得。


    可是琅王卻一時不表態,隻是在迴營時,對瓊娘說,要她留在江東,等他入京時,會想辦法將崔家人盡送到江東來。


    瓊娘卻明白琅王的心思。他這般心高氣傲之人,怎麽能忍受他人的汙蔑,承受莫須有的罪名?可是將自己留下,便是深知此事兇險,卻不欲她跟他一起隻身犯險。


    其實瓊娘原本聽到皇帝連下聖旨急宣琅王入京時,心內便隱約想到,這一世的許多事情盡改,也許琅王被幽禁皇寺的事情也是提前了。


    她當初嫁給他時,便抱著隨時一拍兩散的心事。現在琅王眼看形式不妙,自己若是聰明的,便該按著琅王的話來做。


    她與崔家人留在江東,但凡琅王又半點不測,自己也好斡旋,帶著萬貫的家財,就算漂泊海外也是逍遙自在。


    可是那一個「好」字梗在嗓子眼裏卻就是說不來。


    瓊娘依偎在他的懷內,伸手輕輕撫摸著他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道:「你選擇妻子的眼光真差勁!」


    無論是前世那麵慈心惡的何若惜,還是今世與他過日子始終懷有二心的自己,都非賢妻。所以她才會發出這般感慨。


    楚邪卻隻當她覺得不能陪他入京,心存愧疚,隻摸著她的後背道:「是本王當夫君太差勁,總是讓你以身犯險。你放心的呆在江東,該交代的事情,本王都吩咐了楚盛,到時候他自會安排好一切。」


    接下來,琅王與曹家軍做了交接後,便要押運匪首入京麵聖。


    臨走的那天,他起得甚早,吻了吻猶在睡夢中的瓊娘的額頭,便穿衣準備出發。


    在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中,瓊娘半睜開了假睡的眼,看著在黎明半亮的昏影裏穿衣的高大身影。


    她的枕旁還有一個信封,待琅王穿戴完畢除了營門,瓊娘才緩緩伸手去拿那封書信,信封裏的信紙很厚,一共兩張,一張是寫給瓊娘的簡信,一張卻是規格正式,已經簽字畫押的休書。


    吾之小娘親啟:


    此番入京,兇險未測,然你正芳齡,當為自身多做打算,附信休書一封,若是本王平安歸來,你當將她毀之,可若是本王身遭不測,你隻管向宗人府補交本王之休書,不可一世犯了癡傻,不顧年長父母,讓自己也深陷囹圄,以後的婚嫁,自可隨心,若是能時時念起本王,便不枉夫妻一場……」


    後麵還瑣碎寫了許多,可是瓊娘卻淚眼婆娑再也看不下去。那「以後婚嫁,自可隨心」的一句,似乎被他來迴塗改了多次,才最終成句。那麽愛吃醋的人,是抱著怎樣的心思寫下這樣的句子?


    在閃爍的淚光裏,瓊娘似乎能想見他反複塗改,最後皺眉咬牙寫下這一句的情形……


    便是個傻子!難怪前世被囚禁半世!瓊娘將那信封扔甩到了床下,愣愣發呆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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