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姑母恨恨地又補了一巴掌道:「便是你娘走得太早,二哥粗心,沒有管好你這丫頭。你那嫂嫂乃是太後親認的義女,帶著品階食著俸祿,哪樣比你個小鄉來的丫頭差?更何況她如今嫁給了忘山,便是出身再不好,她也是你堂哥的妻子,是我們楚家的媳婦。有人在你麵前嚼爛著她的出身,你不出言喝止,反而跟著一起賣弄口舌,哪裏還當自己是楚家人了?」


    這話若是別人說,楚依依那是半點聽不進去,可是由著在楚家裏為人方正的姑母說出,便再不敢多言,隻一個勁兒的抹眼淚。


    楚姑母氣得胸悶,略喘喘氣又道:「至於那茶宴之事,王妃又是哪裏做錯了?看你一身的不合時宜,拿了華貴的衣服,你也不知道穿用,反而嫌怪起了別人……」


    楚依依聞言,小聲道:「我也覺得好看,就是表姐說那些衣服的顏色與我不配,穿上顯胖,反而不若自己置辦的衣服……」


    「與你不配,就與她配了?一個寄養的丫頭,倒是好意思拿人衣服穿!我聽了府裏的管家說了,那日她拿的衣服,乃是你嫂子鋪子裏自己售賣的衣服,朝中的錦恭候夫人買過一件類似的,鑲嵌珠子的成色,還沒有要給你的那件好,便花了足足一千兩紋銀。可你這表姐,穿過之後也不見歸還,得是多大的臉,私拿這般金貴的衣服?也怨不得侍郎夫人認錯人!」


    這話說得楚依依都唬了一跳,可還是不服氣道:「既然這般名貴,怎麽不見那廚……嫂子來要?不是吹噓糊弄人的吧!」


    楚姑母有點拿這侄女沒轍了,隻氣道:「都當人跟你一般世麵?你嫂子手裏的店鋪買賣哪個不是京城裏頭挑?就算不嫁給王爺,人家也是個女富豪,在你我看來,這衣服金貴,可在人家看了不過是九牛一毛,犯得上為件衣服,刁難住在府裏的遠親?隻是你嫂子待你不薄,你卻張嘴將人得罪了,害得你堂哥左右為難,便是他真心疼你,若是換了旁人,不將你趕出府去流浪!」


    楚依依向來是耳根子軟的,先前她也是被人拱火,架在那裏。如今被姑母這樣通透的一說,又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


    「我先前就覺得你那表姐是有心眼的,本來二哥派人給你從京城裏買的時新衣服,十之七八卻穿到了她的身上,你穿衣搭配得本就不好,偏偏身邊有她襯著,好好的姑娘都沒得看了!偏你還沒自覺,她又是你母親家的晚輩,我一個楚家的長輩不好說些什麽,不然顯得楚家不容你母親的親戚。可是……」


    楚姑母頓了頓又說:「可她就算在楚家呆得愜意,也要認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你攛掇的,還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怎麽就認定忘山會納了她去?」


    就在姑侄二人說話的功夫,外麵的丫鬟道:「楚夫人,何小姐說是要來給您請安。」


    楚姑母聞言,冷笑一聲:「來得正好,我也有話要問她。」


    那何若惜聽見楚家來人,便要隨著楚依依一起去請安。可誰知臨了那姑母卻隻叫楚依依一人過去問話。


    她心內忐忑,想著自己那日送粥的事情會不會傳到姑母的耳中,便趕著過來請安,楚姑母倒是見了她,隻是臉色不大好看。


    「若惜,算起來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跟著依依,倒教外人覺得是兩個嫁不出去的姑娘湊成了堆兒。我在來前,與你姨父商量,他手下參軍的二兒子年齡正相當,家裏也是殷實的人家,就是人長得黑矮一些,還沒有娶妻,你姨父決定給你定下來,過幾天,你就收拾一下迴去吧。」


    何若惜一聽,哪裏肯幹?當下臉色一變道:「我爹娘臨終前,姨父曾經答應過要待我若親女一般,這門親事……我不願!」


    楚姑母心道:這便是讓二哥活慣出來的,全然將個表親養成了嫡出的小姐。


    可惜她不是楚家二老爺,當下將臉兒一繃道:「便是看在我那故去二嫂的情分上,才給你安排下這門親事。你別以為天高皇帝遠,在王府裏犯下的事便無人知道。若是傳揚了出去,你自去尼姑庵子裏絞了頭發不說,還要連累了依依。跟你明說了,你若是不嫁也可,但是迴去之後,你自迴了你何家的本家去,我楚家養不起你這等嬌貴的小姐!」


    楚姑母也是雷厲風行,說了這話後,再不管那何若惜一哭二鬧三上吊。隻讓兩個得力的婆子看顧著,第二日便將何若惜送迴江東何家。


    當年何家落魄,。她一個孤女無人肯顧,楚家二爺才將她接迴。如今眼看楚家廟小,養不起這尊真神,便將她送迴去,也算是楚家仁至義盡了。


    待得送了何若惜後,楚姑母自言要帶著兒子,還有楚依依去巷子裏的小宅去住。


    管家一大早將話帶到瓊娘這裏,自歡歡喜喜地迴去做迎接王爺王妃迴去的準備了。


    喜鵲一邊替瓊娘拌著桂花頭油膏子,一邊道:「其實早該這般,就是不知為何王爺不這麽做,倒教我們王妃在外麵受了幾多委屈。」


    瓊娘描好了眉毛道:「王爺幼失父母,得虧他的二伯父與姑母扶持。是以王爺待那三姑娘親厚,可終究又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些話他姑母說得,王爺卻說不得。不過王爺將姑母尋來,便是說了他不方便說之言。以後你也不要多言妄議主子,仔細挨了嘴板。」


    喜鵲一吐舌頭,替瓊娘梳好了頭發後,又替她換了衣服。


    江東家鄉有長輩到訪,自然不能矜持得待迴府再見。


    昨兒姑母趕到時,事先沒派人來知會,等她知道時,天色太晚,不好趕夜路。今早琅王自去早朝,瓊娘也趕著早起,本是要趕迴去,沒想到那姑母如此雷厲風行,竟是先將話兒帶到了。


    待瓊娘上了馬車,迴轉京城後,自然是先去見了楚家姑母。


    楚家姑母含笑挽著瓊娘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不住地點頭,挽著她的手道:「我夫君逝去後,我立誓為他服喪五年,你們成婚時,我喪期未過,不好來見你們新人。我家二哥職責所在離開不得,也不好來京城為你們主持婚事,倒是叫王妃你受了委屈。」


    瓊娘連忙攙扶著楚姑母坐下,端起丫鬟遞來的茶盞為她敬茶,然後笑著道:「原本跟王爺商議著過年的時候迴轉江東,見一見家裏的長輩,沒想到竟是興師動眾,先折騰著姑母來了,先自向姑母告罪。」


    王妃與姑母含笑寒暄。那楚依依自然也在一旁看著。


    今天早時,兩個婆子將哭喊不依的表姐拉上馬車的架勢,著實將楚依依嚇到了。便像孩童闖禍一般,後知後覺地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麽糊塗賬。


    閨閣裏的小姐勾引已經成婚的王爺,可不就是醜事一樁?姑母說表姐所為會連累她閨閣清譽之言絕不是嚇唬人的。


    況且姑母說的那些話,她也是入心的。仔細想想,以前在江東時,的確是表姐處處搶了她的風頭,博得才貌俱佳的美名。


    這樣一來,再想起表姐來王府後挑撥攛掇她與堂嫂作對的話語,當真都是別有用心。


    現在她也算是被趙嬤嬤訓得懂了規矩的,再在一旁看著堂嫂,發現這女子舉手投足間竟是比教習嬤嬤教的都要規範優雅。


    想著自己奚落著她的出身,可是自己的言談舉止卻是透著外鄉的粗陋,如今漸漸漲了見識,當真是有些羞愧之感。


    瓊娘從來都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如今見姑母是個明事理的長輩,壓得住那楚依依。何況姑母還帶著個年幼的兒子,王府這般大,絕沒有叫他們搬到相鄰院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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