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頭的時候最是沒腦子,隻要有人牽頭,後麵人就如同線上的螞蟻,跟著就走了。


    眼前的架勢,如前些日子上流奔湧而來的河水,洶湧殘暴。


    「兩位東家,我們趕緊迴,不要在街上滯留地好!」


    陸先生急忙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要去湊熱鬧,遠著些,誰知道會不會莫名其妙就攤上無妄之災!


    江承雪咬唇,拉著周澤勛:「阿勛,我們去看看情況!」


    周澤勛也有此意,對陸先生和羅玉璋道:「你們快迴去告訴消息,把院門都鎖好,我們去去就迴。」


    「……好!」


    陸先生本還想勸勸,又想到二人跟衙門關係匪淺,又咽了花錢,點點頭。


    等周澤勛和江承雪趕到衙門口,這裏已經人擠人將威嚴的衙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一……二……三……」


    「咚——」


    「一……二……三……」


    「咚——」


    最前方竟有人喊著號子,十來人抬著粗壯的木頭有節奏地撞擊著雲州城高大肅穆的紅色大門,大門微顫。官威在此時碎成一地。


    很明顯,如此有組織的事情絕對不是百姓一時興起,而是有人計劃好的。


    江承雪和周澤勛在人群後看了幾眼,百姓的情緒被調動,紅著眼睛喊打喊殺。


    衙門緊閉,也不知道是守備不足還是張大人不想官民衝突,一個差役也不見。


    而大門岌岌可危,不知何時就會轟然崩毀。


    兩人急忙繞到衙門後院,這邊也有幾個鬼鬼祟祟又畏畏縮縮的人在轉悠,看著像是想跟前門一樣鬧,但後門氛圍不熱他們鬧不起來,沒膽子。


    周澤勛吼上一聲:「你們還在這裏做什麽!趕緊去正門幫忙!」


    那幾人嚇一跳,應道:「好好!」


    本來在這巷子裏就沒人,一沒人就覺得靜得人心慌,聽了有人喊去幫忙一溜煙就跑走了。


    還是人多的地方好,不害怕。


    支走了那幾人,兩人就去敲門,敲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開了一條縫兒往外頭張望。


    見是這兩個趕緊開門把人放進來。


    「您二位可來了!我們大人都快急上火了!」


    急急忙忙就往裏邊引,好像一直在等他們似的。


    一問之下,果然,張大人派了人去請他們兩個,估計是走差了。


    張大人穿了官服,臉色很糟,知州夫人在旁邊端茶伺候,給他寬心。


    「兩位兩位兩位!」張大人從椅子上跳起,「你們的糧食幾時能到?老夫這下真要被人抓去熬湯了!」


    張夫人嗬斥一聲:「胡說!」


    張大人已經無所謂自己那點官架子,反正對方不是外人,自己那點底子,這兩位小友比誰都清楚。


    江承雪:「大人,衙門要被撞破了!」


    張大人:「我知道!我哪能不知道!他們不在前麵撞門我跑到後院來做什麽?!唿——」


    一屁股坐迴椅子,夫人趕緊把茶杯遞到老爺子唇邊餵著喝了一口。


    夫人眉眼中也是焦急,外麵那麽多群眾若真的破門而入,他們就這點衙役家丁,能抵得住就怪了!


    自己老爺擔心的不是不無道理,看這些餓紅了眼的百姓,哪怕不把他們捉去燉湯,也要吊到城門上示眾的。


    她雖是貧苦出身,但養尊處優二十餘年,想到被懸掛示眾的後果,便覺驚恐名狀。


    「周公子,江娘子,你們快幫我家老爺想想法子!這樣下去…這樣下去……」


    啊,連薛家都發不出糧食來了,說不定真的要去燉湯了!


    周澤勛趕忙拱手:「大人,夫人,我們的糧食今夜便能到!」


    「今夜就到!」


    張大人一時心急,起身的時候就把夫人手中的茶杯撞翻了,茶水倒了一身,他一邊拍著茶漬,一邊急道:「你們可確定?!」


    周澤勛偷瞄了一下自己娘子,見她點頭,才說道:「確定!」


    「好啊!」


    張大人拊掌大喜,轉身就對外麵大喊一聲:「來人!」


    「大人?!」


    「去組織人手,本官要出去!」


    進來的下人不解:「出哪裏去?」


    「上堂!本官要去見那些鬧事百姓!」


    張大人匆匆離去,他堂堂一知州,若真被百姓撞破了衙門,以後如何有臉麵高坐朝堂?!


    張夫人擔心自家老爺,在正廳走了兩圈,告訴二人自便,然後也匆匆出了門。


    「不會有什麽事吧?」


    江承雪有些擔心。


    「應該不會,大人隻要承諾有糧食,那些百姓就算再大的脾氣,也必須壓到明天再去發。放心吧,沒事的。」


    周澤勛安慰道,竟學起張夫人,倒了茶水餵到娘子嘴邊,「娘子,喝茶。」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大人與夫人才相攜著迴來,二人都不年輕了,一臉疲色,見了他倆人又露出笑容。


    「離開前忘了留你們了,幸好你們還沒走。」


    兩人起身詢問前堂的情況。


    「暫時安撫住了,差點沒把老夫生吞活剝咯!兩位小友,老夫再跟你們確認確認,你們購買的糧食是今夜到嗎?」


    「是,千真萬確。」


    張大人聽了卸下最後一口擔心,坐進椅子裏,走了一下神,緩了口氣,又道:「若真有糧食,老夫是否能有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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