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玘道:「可曾上報太醫署?」


    阿蘿道:「幾日之前,巴阿翁就上報過了。但……太醫署沒有迴應。」


    魏玘擰眉,又道:「水蠱可有解法?」


    阿蘿道:「有的。」


    「書裏說,欲解水蠱,需經三診用藥。這三幅方子,我都記下來、交給巴阿翁了。」


    魏玘嗯了一聲,又道:「疫水如何檢驗?中蠱者如何自查?」


    阿蘿道:「檢驗疫水的法子,書裏沒有寫。若能給我些時間,我可以和巴阿翁試一試。」


    「至於查驗……需要刺舌檢血,不便自行操作。如要檢驗,最好先自症狀來斷,假使有疑似病證,再往杏樓請醫師檢驗。」


    魏玘頷首,不再開口,隻牽緊她小手,神情若有所思。


    阿蘿也不擾他,乖乖由他牽著,任他拇指摩挲、撫過她手背與指側——緩慢,沉著,似要一絲一縷、將事態梳理清晰。


    不多時,魏玘眸光一亮,似是有了決斷。


    他轉目,再看阿蘿,溫聲道:「別擔心。我會上報此事,再遣人處置。」


    「且將中蠱症狀告知與我,既是證據,也是依憑。」


    阿蘿自然信他,坦誠道:「初中水蠱時,常見麵色萎黃、下腹陣痛、畏寒肢冷、咳中帶血、舌苔淡白等,與疾病肖似。」


    「倘若拖得久了,待到最後,便會髒腑俱碎、被水蟲……」


    正說著,阿蘿的手掌猝然一緊。


    她受了驚,倉皇掀眸,對上著力之人,卻見他眉宇生霾,目光霎時淩厲。


    「子玉,你怎麽了?」她茫然道。


    魏玘的身軀緊繃如劍,眸間意味晦暗不明。


    他嗓音沉凝,像耐著性子:「我昨夜離去,是因茶寮暗樁中有人病情加重。我為爭證詞、到場監察,見醫師忙碌良久,仍無力迴天。」


    「那人死時七竅流血,據仵作所言,內裏髒腑如搗、爛碎成泥。」


    阿蘿一愣,忽覺毛骨悚然,心中預感赫赫。


    很快,預感得到了魏玘的印證——


    「他先前的病症,與身中水蠱如出一轍。」


    作者有話說:


    這倆人的貼貼等到番外我一定鍵盤冒火地寫一堆(???)


    之前有哪些寶寶猜中了評論裏踢我一腳,我這邊後台總是吃評論(抹淚)今天好晚了,明天再來迴寶寶們評論。愛你們!!


    第116章 揭日月


    剎那間, 阿蘿臉色煞白。


    魏玘告訴過她,鬆香茶寮是太子黨羽的據點。而今, 茶寮暗樁疑中水蠱, 她很難不懷疑,蠱亂內情與太子有關。


    她抬眸,看向魏玘,未得他對視, 隻見他眸深如潭、烈焰滾滾。


    ——那是竭力壓製、隱忍不發的怒火。


    覺察她視線, 魏玘合上雙目。


    再睜開時, 他眼底澹涼,又作尋常沉冷:「刺舌驗血之法, 你且告知與我。」


    除卻昨夜殞命者,尚有三名暗樁疑有中蠱症狀。待聽得驗蠱的法子,他便轉述於醫師, 為那三人檢驗一番, 以辨虛實。


    如此目的不言自明。阿蘿聽罷,卻並未迴答。


    魏玘不解,抬目望她, 恰落入烏亮、清盈的水眸, 捉到一簇不搖的輝光。


    「我與你同去。」阿蘿道。


    魏玘眉關一蹙,脫口而出:「不可!」


    他知道,阿蘿是想隨他前往酒肆,親自為暗樁驗蠱。


    可她怎能涉足那等地界?


    酒肆之下,陰冷潮濕, 遍布囚牢, 暗無天日, 充斥著慘叫與酷刑, 凝聚他所有不堪,更寫滿他與惡廝殺、以毒攻毒的痕跡。


    若非迫不得已,他萬萬不願她看見那裏。


    一如當初,他準她暢行王府,卻獨獨不開審理所的大門。


    此刻,二人相對。阿蘿分毫不讓。


    她的唇抿了又鬆,一雙杏眼卻紋絲不移。


    隱約之間,她有所察覺,知那太白酒肆不算好的去處。畢竟,她曾目睹魏玘處置秦陸,當時的心境確與眼下相似。


    可是,這二者終歸是不同的。


    時過境遷,她已不再害怕魏玘,更有了與他並肩作戰的心願和理由。


    「窣窣。」袖袂摩挲。


    阿蘿抬指,撫上魏玘的手背。


    她的嗓音溫柔而堅韌:「子玉,你知道我可以的。」


    「刺舌驗血,要尋舌麵心穴,不是常用穴位,醫師未必知曉。你從中轉述時,若說錯了,非但驗不了血,還會害人性命。」


    「而且……」她一頓,又輕聲道,「我去,本也是應該的。」


    她身世泄露至今,太子始終按兵不動。現下蠱亂陡生,假使真與太子有關,多半和她脫不了幹係。她斷不能袖手旁觀。


    聽出她決意,魏玘沉默不語。


    極自然地,他想起從前的一緞白月,與月下的一剎迴眸。


    那時候,阿蘿凝望他,露出靈秀、淨澈的笑靨,自此走入他夜夜夢迴,屢屢動他心潮。


    魏玘垂首,淡淡勾起唇角。


    ——是一樣的。


    麵前的少女涉過萬千汙濁,幾度逆流而上,依然初心未改。無論從前,抑或此刻,她都不會逃避責任,哪怕那責任本不該加之於她。


    思及此,魏玘的笑裏多了幾分無奈。


    他抬掌攥她,五指收攏,另一手撩開車簾,與車夫低聲吩咐。


    「去太白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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