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玘神情不改,任由她環緊,挑起她一縷如雲的烏髮。


    他垂眸, 長指微動, 緩慢搓揉, 看月河流淌、將綢緞般的青絲寸寸染白。


    「你如何處之?」他道。


    阿蘿蜷著肩, 仰起麵龐瞧他。


    「我同意了。」


    她一頓,長睫微翹,輕聲試探道:「我這樣做,會讓你不高興嗎?」


    ——到底是記得,因為她,魏玘與巫疆王室不大對付。


    不待人迴應,她又擰了擰身子,鑽向他胸膛,貓兒似地貼往搏動的心口:「若你不高興了,便是我錯了,我向你賠罪。」


    賠罪?魏玘眉峰一挑,想她學得倒快。


    他不語,刻意冷了目光,向阿蘿垂首而去,所求不言自明。


    阿蘿慣是不含糊的。她會意,立時踮起足尖,往那漂亮、微涼的薄唇送上一吻。


    二人的雙唇才是相碰,灼燙的氣息傾湧而來。


    魏玘長臂一攏,鎖住阿蘿後腰,將那輕盈的身子壓進懷中,吞掉她微顫、青稚與惹人的嬌怯。


    他比從前更加熾烈,像兇獸捕食、涸魚渴水,因已與她握雨攜雲,再不存任何遮掩。


    月澤穿梭,繪出整潔、敞亮的後院,和院裏恍若疊融的人影。若以星輝為針,隻怕兩對眼睫也要密不可分地織在一起。


    阿蘿被魏玘吻著,清明逐漸遠去。她綿了身子,像跌進熊熊的烈火,從雙頰燙至足尖。


    此刻的光陰尤其漫長,長到她搖搖欲墜。


    可她尚存著最後一絲神智,勉力挪動纖指,按住那蠢蠢欲動的不速之客。


    魏玘停了手,就此鬆開阿蘿、沉眸瞰她。


    在他麵前,少女睫羽清潤、白頰燒紅,如雨濯的一枝芳桃,氣息亂而促赧,已然無力再受。


    ——縱然如此,那隻按住他的小手依舊堅決。


    「不、不能。」阿蘿軟著嗓,聲明立場,「我們、我們不能再要了。」


    魏玘翻腕扣住她,破開她五指,與她十指相鎖。


    「不喜歡嗎?」他道,「是我不夠好?」


    他問得直白又臊人,換作尋常的越族女子,或要含羞掩麵、難以招架。


    但阿蘿終歸與人不同。她掀眸,對上他如火的視線,杏眼亮如泉水,坦率又真摯地應他:「喜歡的。你好得很。」


    「但是……」她話鋒一轉。


    「正所謂,氣陽血陰,人身之神,陰平陽秘,我體長春。[1]我們應當細水長流,閑暇時多多讀書,力求日益精進、好上加好。」


    這是什麽理論?魏玘聽得想笑。


    他本也是存心逗弄,不會當真對她做些什麽,聽她這番話,索性不應,隻沉沉凝視著她。


    見他如此,阿蘿抿著嘴,眸光向下一掠,飛快挪迴原處,清麗的臉蛋愈發紅了。


    「你很難受嗎?」她小聲道,「若你實在難受,我也可以和你一樣的。但我從沒有那樣做過,未必能如你那般,叫人舒……」


    「唔唔!」後話又被捂住了。


    魏玘赧著臉,耳根燙得厲害,神情頗為複雜。


    許是麵前的少女爛漫天真,又生得一副清麗出塵、純稚姣好的皮相,自她口中說出那些事,竟令他心頭撞鹿、尤其臊赧。


    他自是不肯剖白,隻道:「不準說了。」


    阿蘿歪首,不明所以,與人對望半晌,沒等到答案,隻換來一枚恨恨的啄吻。


    「你怎會如此可愛?」魏玘嘆道,「我不會讓你做那等事。你是我的好阿蘿、小神女,該是我伺候你、服侍你。」


    他摟緊她,與她前額相貼:「放心。」


    「隻要你自願而為、未受辛朗脅迫,我都不會有所異議。」


    ——終於把話題繞了迴去。


    「我不知你母親為人如何,但辛朗所說未必有假。」


    阿蘿也收神,輕聲道:「是嗎?」


    魏玘嗯了一聲,撫上她肩頭:「凡事種種,不過捨得二字,無論王侯將相、黎民蒼生。」


    「巫後如此待你,許是因利益糾葛,未必是厭惡所致。」


    在他看來,巫後或與鄭昭儀相似。她們侍君之側,難免受家族裹挾,一旦忤逆君王,整個親族都會受到牽連,必須作出取捨。


    他雖能理解個中緣由,但絕不會效仿二人作為。以無辜骨肉為祭,最是為他所不齒。


    當然,他更在乎阿蘿的意願:「倘若你想見她,我不會阻攔。」


    他想要的隻有一個——讓所有拋棄她、利用她、輕視她的人,都跪拜她腳下、對她俯首稱臣。


    魏玘如此心思,阿蘿自然不知。


    她聽罷,隻眨眼道:「之後再議。我暫且沒有這種打算。」


    巫後於她是生母,更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從前缺席她種種,往後或許也不必參與。


    「而且……」


    阿蘿眼神閃爍,續道:「比起我母親,我更擔心你母親。」


    她雖已與魏玘互定終身,卻也聽說,越族人成婚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2]。鄭昭儀對待魏玘如此狠心,真能讓他與她順利成婚嗎?


    「我是巫人。你母親會不會不喜歡我?」


    談及鄭昭儀,魏玘眯目,淌過半點澹涼的哂笑。月色如鉤,淬得他眉宇如霜。


    「不會。」他親昵道,「這世上沒人會不喜歡你。」


    「況且……」


    他勾起唇角,故意胡鬧,咬向阿蘿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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