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鬆站在屋外,隻聽她道:


    「我知道了。」


    「可我才醒來,沒有梳洗,也沒有煮飯。我現在就準備。」


    言罷,便是一陣叮鈴咣當的響動。


    杜勁一愣,覺她匪夷所思,險些笑出聲來。


    可他才受過罰,不敢再怠慢,隻道:「阿蘿娘子,您應個門,自會有人來侍奉您梳洗。至於膳食,典膳所早已備好,您不必辛苦操勞。」


    話音剛落,屋內動靜頓時一滯。


    片刻後,木門打開。少女探出半身,烏髮淩亂,紫袍披散。


    阿蘿這才發現,杜鬆的身後立著一批女子,或懷抱金匣,或手捧托盤,服飾與魚杏兒類似。


    她道:「這是?」


    「都是來伺候您的,阿蘿娘子。」


    杜鬆記得,肅王府不允女客過夜,饒是鄭三娘子,也不得留宿。而今,肅王非但留下了這名巫人女子,還命家丞安排侍婢、伺候她梳洗。


    而且,肅王對她的優待遠不止於此——


    「您瞧瞧,這些可都是殿下賜給您的。」


    「朱雀白綾背子一領,纈紋淺絳絹紗裙一腰,雲霞笏頭履一雙,銀泥水青帔子一領,嵌寶花墜珠纓一項,孔雀雙飛小山釵一支,鎏金玉步搖釵一支……[1]」


    杜鬆越說越酸。這些賞賜任取一件、拿去典當,也足以令尋常人家一生衣食無憂。


    「您啊,真有福氣。」


    阿蘿聽罷,既欣喜,又茫然。


    她不懂那些名字,但也隱約明白,魏玘又送了她不少衣物與首飾。可她已經有衣服穿了,也遲早要踏上旅途,不需要那些首飾。


    見她懵懂,杜鬆不再多說,示意婢女。


    婢女當即上前,挾住阿蘿兩臂,帶她迴屋,替她更換衣裙與襪履,又將她按坐於妝奩之前,為她傅粉、勻紅、畫眉、注唇,不由分說。


    阿蘿不喜歡這樣,卻又記起馬車上的遭遇,終究閉上眼,任人妝點,權當補眠。


    「睡得不好?」人聲忽起。


    阿蘿迴首,撞入一雙漆黑的鳳眸。


    不知何時,魏玘已來到她身後。他著了紫袍,頎長,挺拔,眉宇傲睨如初。


    阿蘿道:「是有些,但不要緊。」


    她本要問魏玘睡得如何,可尚未開口,先覺眉心一涼。


    那是魏玘的指尖。


    他發力,抹去她額間的滴珠,便負手,道:「太艷。」


    依他所見,她生得出塵,五官清麗、眸光靈動,像塊溫軟的羊脂玉,合該不施粉黛。


    阿蘿被他轉走了注意,也撫額,卻並未摸到什麽。


    她轉頭,望向身前銅鏡,這才看清自己的模樣,不由杏眸圓睜、連連驚嘆——連方才受人擺布的不適感,也被此刻的新奇勁兒沖淡了。


    「喜歡嗎?」魏玘道。


    阿蘿點頭,道:「我挺喜歡的。」


    魏玘見狀,向侍立身旁的杜鬆遞去一眼。


    杜鬆忙提步,道:「阿蘿娘子,請。」


    阿蘿循聲看去,隻見杜鬆兩膝叩地、雙臂上抬,捧著一方蒙了紅布的木盤。


    下一刻,紅布揭開。


    金光如絲如縷,霎時盈滿室內——竟是四卷織金錦!


    阿蘿錯愕,在原處凝了半晌,才道:「子玉,這也是送給我的嗎?」


    魏玘嗯了一聲。


    他又道:「夠嗎?不夠再取。」


    「夠了!」


    阿蘿很高興。有了織金錦,她又可以給魏玘做香囊。待她離開後,能有香囊助魏玘安神,她就不必一直擔心他的狀況了。


    果然,魚杏兒是騙她的。哪怕她好久沒有唱曲,他依然待她很好。


    對了,剛好有件事——


    阿蘿挽起手,轉向魏玘,真誠道:「子玉,謝謝你。」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魏玘挑眉,環臂瞰她,見她杏眸凝水、滿是期盼與希冀,不由唇角一勾。


    「說。」口吻饒有興致。


    他並未想過,被她看著、求著時,感覺會如此不錯。


    阿蘿湊近少許,在魏玘近前站定。


    她仰頭,睫羽撲扇,道:「我想找辛朗,我有話要和他說,你可以幫我嗎?」


    作者有話說:


    [1]服飾和首飾參考了《中國妝束:大唐女兒行》。


    [2]為什麽兩人討論魏狗沒有被聽見,因為肅王府太大了+魏狗沒有千裏耳(沉痛)而且魏狗以為女鵝對他情根深種+不想女鵝被男人接近的占有欲作祟,沒有在尋香閣附近安排宿衛。


    [3]謝謝寶寶們恩準我昨天請假一天!我會繼續日更,努力把更新時間固定一下。本章還是給前50個留評的寶寶準備了小紅包,謝謝大家喜歡!


    第17章 香餌魚


    辛朗二字入耳,魏玘雙目一眯。


    他唇角愈揚,上下掃視阿蘿,眸光溫度漸失。


    「找誰?」魏玘道。


    他的語氣慢條斯理,不忘添上一句。


    「本王沒聽清。」


    不過七字,冽如冰風,颳得杜鬆心驚膽戰。


    他懂巫語,又在府內侍奉已久,自然明白——此話乍聽寬和,實乃肅王動怒前兆。可他不知內情,一時也猜不透個中緣由。


    阿蘿並未覺察魏玘的情緒。


    她隻當他真沒聽清,便依言,重複道:「辛朗。」


    「子玉,我想找辛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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