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根已經架在弦上的箭,凡弦上之箭,警惕的往往不是那根箭,因為它隻需做到發射而出,打破這片死寂。


    而一直緊繃著的弦才是氣氛的主角的,它的一舉一動看似平淡無奇,可它才是一切的幕後推手,宛如現在,它就是這房間中的氣氛。


    洛辰與白夜湖都知道自己是箭,一旦發出,必有一傷,他們是彼此眼中的獵物,也是這次出手的目標,而推動他們的弦現在無疑是這房間中緊繃著的空氣,什麽時候讓這兩支箭撕裂此時寂靜的空氣,沒有人知道,或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正是物極必反,沉寂的極點即是爆發,終於,這死寂一樣的空氣不堪重負,兩個原本清晰的人影在房間中化為幻影,沒有人能跟得上他們。


    這一個,是操縱一切的幕後黑手;那一個,是舉世無雙的洛家白龍。


    這場傳出去必定能流傳千古的戰鬥卻注定無法載入史冊,因為壓根沒有人有資格做這二人的觀眾,就算真的有人在此地,他們能看到的也不過兩個相互追逐的幻影而已,這樣高深的武藝,凡夫俗子是無法理解也無法企及的。


    就像那離弦之箭,隻能知道它帶著肅殺的氣息飛出了,卻沒有人能知道它究竟是何去向,隻是因為,這一切太快了……


    僅是幾次喘息的功夫,兩人已經交手近百迴合,斬龍決名不虛傳,這是專門用來應對白龍的,洛辰感受到了自他出世之後從未有過的壓力。之前他與白夜湖也有過一次交手,可那時兩人都懷揣著本事不肯顯露,因為那時的他們都不想把這一場戰鬥搬到江湖的台麵之上。


    而現在,就是兩人不死不休的時機,他們可以縱情施展武藝,不再需要為了那些拖拽著他們的事物,隻是為了這場戰鬥的勝利,因為勝利,代表著那些事物將毫無懸念的完成。白夜湖的武器倒是詭異,是兩條鐵鏈,每一個細小的鐵環之上都有無數倒刺,如果被這樣的武器的傷到,皮開肉綻隻是眨眼的功夫,暗線的幕後黑手,手段果然狠辣。


    可他的對手,亦不是凡人,乃是堂堂正正的白龍,那個向征著時代頂峰的稱號,足夠支撐起洛辰的信念,讓他應對的得心應手。


    你看那白夜湖,斬龍決無可挑剔,每一出手僅是罡氣之強烈都足夠尋常人等心腸寸斷,可再看那白龍洛辰,麵色仍是古井無波,這些尋常人連反應都反應不來的武藝,在他麵前如同家常便飯一般,縱使白夜湖盯準了他的罩門要害,洛辰仍不給他半點機會。


    白夜湖急了,從洛傾城葬禮之後,他就知道斬龍決對洛辰的威脅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可洛辰應對的程度還是讓白夜湖感到心悸,他覺得自己從未小看洛辰,可到底他還是小看了洛辰的天賦。


    看到洛辰的應對便知,洛辰本人是不會施展斬龍決的,可他熟知斬龍決的招式,白夜湖每每驟然用力想要一舉摧毀洛辰的罡氣防線,卻都會遇到洛辰同樣不動如山的罡氣頂住那一處罩門要害,一時間,兩人誰都奈何不了誰。


    白夜湖知道,這樣拖下去自己必敗無疑,洛辰身為白龍,對罡氣的調運上遠超過他。


    白夜湖的招式愈來愈急了,他不想拖延,他深知自己不能拖延,卻又不得不拖延下去,他的手段在洛辰麵前,全然不值得一提。快速的交鋒中,白夜湖感覺到自己的罡氣在飛速消逝著,連忙與洛辰的身影分開,站在房間中,看著洛辰,白夜湖想掩飾自己的疲態,可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鬥大的汗滴在他麵頰之上滑落,哪怕是他這樣水準的毒師,也無法控製自己身體的抗議。高負荷的戰鬥,讓年紀本就接近中年尾聲的他難以支撐了,他到底不是洛辰那樣年輕的小夥子,經過這樣一番棋逢對手酣暢淋漓的戰鬥,洛辰仍是容光煥發一般,毫無影響。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白夜湖突然笑了,他的笑聲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哪怕站在他對立麵的是這個時代的頂峰,白龍,同樣有這樣的感覺,白夜湖就像一條潛伏著的毒蛇,這樣的人的笑聲是不由得他不警惕的。


    因為毒蛇亮出獠牙的時候,也代表著獵物很快就要死在毒牙之下。


    “洛辰少爺,說句實話,我是真的不想讓你死得這般淒慘,看看你是何等的英姿颯爽,比我年輕的時候耀眼太多了,我真的不想親手葬送你。可是啊,洛辰,我又不得不說,我突然理解了那些令我作嘔的毒師,他們冠以所謂的毒王的名號,做著那些上不了台麵的勾當,我和你一樣是鄙視他們的,可現在,我理解他們了。”


    白夜湖抬起頭,目光森然,他已經不是似毒蛇一樣的男人,這一刻,他就是一條毒蛇,一條決心置洛辰於死地的毒蛇。


    “我突然感覺,能親手送你走上黃泉路,是一件多麽令人愉悅的事啊!我倒是要看看,你這樣舉世矚目的人,在我的毒的摧殘之下露出猙獰求死的模樣,是怎樣的一般享受。”


    洛辰舉起白龍劍,聲音冰冷,仿佛白夜湖所描繪的煉獄與自己沒有一點關係,他在意的,隻有這柄白龍劍,隻有片刻之後需要被這劍送上西天的人。


    “白夜湖,你根本不懂什麽是白龍。”洛辰淡淡的說道,他這句話算得上有感而發,也不是什麽虛言,他所說的白夜湖理解不了,可他就是想說出來。


    白夜湖在意的是什麽,是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事,同樣追求這一件事的人在江湖上隨處可見,隻不過他們沒有白夜湖那樣執拗。準確來說,那些平凡的人,是洛辰與白夜湖中和之後的,正是因為這些人不夠極端,他們太過中和,所以他們不能走上任何一個終點。


    如果說,白夜湖代表的是極致的欲望與雜亂,那麽,洛辰代表的,或者說白龍代表的,就是極致的純粹,純粹到,當他提起白龍劍時,這個世界,都與他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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