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周的研討會,藤澤千穗特地備了賀禮登門道喜,祝賀老師衛冕天元頭銜。塔矢明子代為收下,推心置腹和她說悄悄話:「你看大家,不用特地準備的。」


    她點頭表示曉得,心裏不以為然。


    這次研討會圍繞的中心,自然是上周名人天元戰五番棋的棋譜。眾人踴躍提出疑惑或不同的見解,名人分析細究詳談,分享他賽時的想法。名人注意到這一迴,低迷的不是塔矢亮,而是藤澤千穗。前兩次敢於直抒己見的她突然安靜下來,被提問時漫不經心,不時走神,仔細打量,麵容略顯憔悴。


    復盤結束後,他出聲關懷:「藤澤,今日怎麽了?」


    藤澤千穗愣了一小會兒,才打起精神迴答:「沒事,塔矢老師。就昨天棋輸得太慘,臨睡前一直在反省,結果半夜才睡著,現在腦子有點暈。」


    名人見識過她介意一局棋時間之久,不多言,單提醒她考究外別忽略休息。


    「我身體棒著呢!您才是,賽程安排繁雜,多注意身體。」藤澤千穗這句話立即得到蘆原弘幸及江木寬之的大力支持,兩人異口同聲督促老師,名人平日疲於奔赴其它縣市來迴參加各項賽事及宣傳活動,偶有空閑,又去圍棋會所和棋客下指導棋打發時間,疏於鍛鍊,身體一直不大利索。


    「有時間會的。」塔矢名人不想多談,隨口應付,「接下來自由對局吧。」


    塔矢亮率先向身旁的藤澤千穗提出邀請:「藤澤桑,我們來一局吧。」


    「……請多指教。」


    藤澤千穗扶額,自知今日必然會辜負塔矢亮的美意。昨晚和藤原老師對局後,心情沒能及時調整好,加上失眠,休息不夠充分,此時腦子裏塞滿了漿糊,暈乎乎的。


    而麵對塔矢亮,定要打起十足的認真勁,未上戰場已落後數子,她不願勉強對付。可機會難得,塔矢亮主動提及,其他前輩仿佛等著瞧好戲般圍過來,隻好硬著頭皮應下,在棋局開始前說明因狀態緣由,發揮不及平日,請多包涵。


    終局,不出她所料,她負五目半。


    若以正常狀態迎戰,藤澤千穗認為,勉強有得一爭。不顧愚形斷他的棋路,將計就計,或許有活路。不過即使如此下去,最終的勝利,大概率依舊傾向於塔矢亮。暫時贏不過,和他有不小的差距。又輸棋了,她拍拍臉,意圖使外露的沮喪收斂一些。


    兩人客觀復盤後,塔矢亮若無其事地問起:「藤澤桑,昨天是和進藤下棋了嗎?」


    是的。


    正是他正追逐的「進藤光」,而且是慘敗。


    藤澤千穗將白子收迴棋罐,斷然否認:「是在網上遇到的高手。」


    塔矢亮沒有追問打敗藤澤千穗的網友的暱稱,他隻關心自己認定的對手的近況,對其它信息一概無視。不管處於什麽情況,隻要想到就立即行動,按照他的意誌筆直往前沖,絲毫不介意與周圍的人產生衝突或摩擦,隻追求身為棋士的崇高目標,相當我行我素。


    他收拾幹淨黑子,合上棋罐的蓋子,說:「真羨慕藤澤桑,和進藤同班,平時可以盡情對弈吧。」


    「……」


    無法按捺的激情,君臨頂端的清澈眼眸,直接以頂尖為目標,追逐藤原老師的勇氣,塔矢亮的態度激勵了藤澤千穗,掃淨她的陰霾。


    *


    二月份,愈發臨近小升初考試,進藤光被父母限製接觸電腦的時間。讓藤原佐為聞名網絡、盡情下棋的計劃不得不暫時擱淺。藤澤千穗理解,尤其在進藤光成績不理想的情況下,即使目標是公立初中,也不能輕視。她同樣暫停了一周兩次漢語興趣班的學習,盡量騰出時間專心備考,熬過二月份,等到春假就能繼續計劃了。


    她趁藤澤紀之出門討論《妄想》影視化的事宜,在書房裏一通翻找,甚至躡手躡腳地去他的臥室,沒找到任何關於手劄的信息。


    藤澤千穗記得,周五晚上用碎紙機處理好推理筆記,隨手將碎紙片扔進書房的垃圾桶。周末因為翻看棋譜,鋪得滿地都是,加上父親攤在書桌上的初稿,特地囑咐家政婦無需整理書房。這片小區,瓶子、空罐、舊紙等可迴收垃圾的收集日固定在周一,因此從文學交流會結束迴到家,到周一扔掉書房的垃圾這段時間,父親會不會恰好留意到垃圾桶裏的手劄碎片?


    一無所獲的她悄聲退出父親的臥室。


    靠著走廊的牆壁,藤澤千穗迴想父親近來的表現,與往常無異,沒有問起她關於幽靈、同學的事情,沒有找到任何足以懷疑他有意寫下《千年放浪》的證據。而貓頭鷹的傳說相關的考據資料,她以好奇為由借過來看過,確有其事。


    百分之九十以上,可以確定為巧合。


    她真正放下心來。


    等藤澤紀之晚上到家,去臥室換了身家居服,果然問起:「小千穗,今天找什麽東西呀,需要爸爸幫忙嗎?」


    她不慌不忙地答:「我想找自己以前寫的小故事看看。」


    「這個啊,都放在書房第三個書櫃最底下的抽屜裏,之前我們一起決定的。」


    「我以為,還有其它被爸爸借走參考的呢。」她不經意轉移話題,「都怪爸爸你不在家,又對電子產品苦手,我老打編輯長的手機聯絡你,太麻煩人家,不好意思。」


    「這倒是,我上次出門也覺著不方便。要不等小千穗考完試,趁春假,我們倆各買支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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