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翰墨並不看孫持,而是對著孫夫人微微笑道:“夫人何必如此,人死了也就什麽都沒有了。你不替你的三個兒子想想,也要替你這幾個小孫兒想想。”


    一說到哭嚎不止的孫兒,孫夫人的臉上立刻有了一分動容,她隻是迴頭看了一下車廂,隨即笑道,“他們不管多大都是我孫家的男兒,咱們孫家隻有鐵血的漢子,從來沒有怕死鬼。”


    徐翰墨看著孫夫人眼中的堅毅,步子慢慢朝後退了幾步,“夫人既然這麽說,那就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孫夫人對孫智說,“老六給娘一把刀。”


    孫智咧著嘴笑了從地上的死屍身上撿起一把還滴著血的刀遞給了孫夫人,孫夫人手握鋼刀,身上哪裏還有絲毫貴婦人的富態雍容,明明白白的英姿颯爽,目光明銳到讓徐翰墨有些吃驚,他納悶孫家的人都吃什麽長大的。怎麽一個個都是這樣的硬骨頭。可惜,在他看來衛國貴胄裏隻有安州節度使這一門是這樣,其他的武將家族都他媽的是軟蛋。可惜就這麽一門硬骨頭,看樣子也要被逼反了。煩了就反了吧,反正衛國也不是他的,他的天子已經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也沒必要再為誰盡忠,他退進隊隊伍裏麵,抬起手臂,突然間,內衛的外圍又陸陸續續的出現了無數的弓弩手,漆黑發亮的弓弩齊刷刷的對準了小小包圍圈裏孫家十幾口子人和幾十個灰衣人。


    徐翰墨隱在內衛士兵中,最後一次問孫夫人,“夫人,這事是否還有轉機?”


    孫夫人笑答,“沒有,不可能有。”


    “那好吧。”徐翰墨的那揚起的手,大力的落下,與此同時大喝一聲,“放箭。”


    天空中烏黑的箭矢猶如暴雨一般帶著風聲,嗖嗖嗖嗖落了下來。


    孫家三兄弟用力揮動手中武器,奮力抵擋。灰衣人將孫家老圍成圈,將全家老小護住。但是監箭雨密集,不斷的有人倒下,孫持大吼,“你們走吧,你們犯不著為了我們死。你們快走吧。”


    灰衣人的首領已經身中數箭,“主子的命令就是讓我們已死護全家安危。可惜看來我們要有辱使命了。”


    孫德大吼了一聲,“我們的那些心肝寶們已經在黃泉路上等我了,能帶著它們一起走。我總算不寂寞。


    孫智哈哈大笑,”你怎麽會寂寞,還有我呢。


    孫德一邊揮舞著武器,聽著耳邊嗖嗖箭雨聲,不住的皺眉,“你滾遠點,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煩你。”


    孫持對著媳婦哈哈大笑,“媳婦,今日帶著兒子和我一起死,別怕,下輩子咱們投胎還做一家人。”


    孫持的媳婦也跟著笑了,“好好好,你先走,我帶著兒子隨後就來。這輩子下輩子,你也別想甩了我娘倆。”


    孫夫人手裏拿著鋼刀也好爽的笑了,“好好好,這才是我的好兒子好兒媳。”


    箭雨簌簌的落著,灰衣人越來越少。


    徐翰墨大手一揮,“停!”他再一次問,“孫夫人,我再問一次,隨不隨下官迴上京?”


    孫夫人將鋼刀架在了脖子上,對徐翰墨道,“可以,你可以帶著老生這副屍骨迴去。”


    徐翰墨搖了搖頭,高聲道:“繼續,放——”


    “箭”字還未出口,他隻覺得一陣冷風,從麵前刮過,一個冰涼徹骨的東西抵住他的脖子,一個比那陣冷風,比那徹骨的金屬更冷的聲音道:“放什麽?你把最後一個字說出來。”那聲音很輕,很柔。像是空氣中漂浮著的絲絮飄忽不定中又帶著清寒。說話人的唇離著徐翰墨的耳朵很近,近的讓徐翰墨感覺到了說話人唿吸的氣息。


    一個天青色的身影慢慢的從徐翰墨的身後轉到他的身前,一雙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徐翰墨,“你怎麽不說了?放什麽?”


    周圍的士兵完全傻了,一時還未反應過來,這個穿著天青色衣袍的少年,是怎麽突然出現在徐翰墨的身邊,那把寒光四溢的寶刀又是怎樣抵在了他們的統領大人的脖子上。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刀劍相向,一陣強勁的罡風從東而來,風之強烈,幾乎讓人站立不穩,就不要說,拿起手中的刀劍要做什麽。


    孫持因為站在馬車的車廂上頂上,所以完全看清了發生了什麽事,隻見他豪氣萬丈的拔掉大腿上的一支箭,對著孫夫人道:“娘啊,救星來了。”


    一家老小昂著腦袋,孫夫人問,“什麽?”


    灰衣人的首領感受到那一股霸氣十足的罡氣,“主子,主子,是主子來了!”


    早已精疲力竭的人們爆發出歡唿聲。


    孫持站得高高,“小七,小七已經抓住了徐翰墨那個狗東西。”


    孫夫人將手中的刀一甩,哈哈大笑,“女婿,我女婿來了!”


    孫智孫德兩人對了一下眼色,同時挑了挑眉頭,長長出了一口,兩個人背靠著背坐倒在地。


    小七的鳳鳴寶刀,壓在徐翰墨的脖子上,“我說徐翰墨,以前你和我過不去就算了。現在又開始找我家人麻煩,你自己說,你傷了我家人,這筆賬咱們怎麽算?”


    徐翰墨根本無動於衷,僅僅隻是瞟了一眼小七,“奉旨辦差,如果我沒忘,孫慕寒你現在還是朝廷的官,怎麽?你敢抗旨不尊?還敢威脅本官?”


    小七像隻狐狸一樣的笑了,“聖旨?拿來我瞧瞧。”


    徐翰墨袖子一抖,將聖旨遞給小七。


    小七一隻手拿著聖旨掃了一眼,唇角輕揚,拿著聖旨的手輕輕一抖,隻見明黃色祥雲龍紋的卷軸頓時像是破碎的紙片,迎風散去,“聖旨?別開玩笑了,你拿個紙糊的聖旨來糊弄我?糊弄我們全家?”


    “孫慕寒!你敢私毀聖旨!”徐翰墨臉上的青筋暴露了出來。


    小七的眼睛烏溜溜的眨了眨,“聖旨?我沒看見啊?我隻知道你給我一張紙,一不小心被風吹走了。”


    徐翰墨道,“說吧,你想怎樣。”


    小七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轉,“我讓你退兵,你退不退?”


    “不——”徐翰墨的那個退字還未說出來,就感覺左耳涼了一下,他下意識的用手摸了一下,正好接住了一個還溫暖著東西。他定眼一看,那血肉模糊的東西不是自己的耳朵又是什麽。這時候他才感覺到了疼。


    小七又問,“你退還是不退?”


    “不退。不要管我,放箭。”徐翰墨說的那是相當堅決。


    無數的箭矢“嗖嗖嗖”鋪天蓋地的朝孫家的車隊射去。已經鬆懈下來的孫家老小,已然毫無招架之力,但是他們一點也不擔心。


    因為知道,有人還未露麵。


    孫持甚至仰頭看著滿天箭雨疾馳而至,大喊一聲,“妹夫,快出來幹活。你現在不出來,等我們都死了,你這輩子別想娶到我們孫家的姑娘。”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這句話確實很有殺傷力。


    突然狂風驟起,風沙迷眼,就在那些黑色的箭雨即將落下的刹那,那莫名的狂風竟然將箭矢全部吹到了內衛士兵的一邊。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士兵頓時倒下大片。


    一個雪白的身影,慢悠悠的踩著弓弩手頭頂,一步一步的朝包圍圈走了過來。那份嫻靜和優雅完全不似走在無數死傷無數的戰場上,而是像是踏雲追月的白鶴,悠然而來。


    灰衣人幾乎是激動的大喊,“主子。”


    孫持對老娘笑道:“娘啊,這個妹夫你不認,我可認了。”


    孫夫人嗤笑,“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轉臉又看了幾個茫然的媳婦,臉上明明寫著,什麽妹妹,什麽妹夫?孫家哪裏來的閨女?


    孫夫人隻能臨時對幾個媳婦解釋,“我們家小七是小姑娘,一直被她爹當男孩子養。她和他師傅是男女之情,並不是什麽斷袖之癖。這個事說來話長,你們知道就好了。以後再細說。”


    幾個驚詫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相信,小七怎麽會是女的。不可能啊,成天和她們嬉皮笑臉的小七,會是小姑娘?


    正當幾個媳婦完全茫然的時候。周霽雪已經閑庭信步的走到包圍圈裏,當然順帶著運功雪緞的廣袖揮了幾下,站在裏圈的士兵已別周霽雪的罡氣掀翻倒地。


    徐翰墨是看出來了,這師傅二人,完全不把這整整五千人的隊伍放在眼裏,周霽雪來的閑庭信步,孫慕寒往來如風。


    周霽雪翩翩的走到孫夫人麵前,首先對孫夫人行了禮,“讓夫人受驚了,我和小七接到消息,最快的速度趕來。孫勇兩位將軍的隨後就到。”


    孫夫人笑道:“好好好。我的好女婿。”


    周霽雪眉眼含笑,“夫人認了我,大將軍那邊可是我連提都不敢提,提了就要打人。”


    孫夫人拉了臉,“他敢!我孫家認你這個女婿認定了!他敢囉嗦,我和他沒完。”


    “是是是,別看我爹平日威風,他一見到我娘,就蔫了。妹夫你把心放妥妥的。”孫持從車廂頂上跳下,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就笑不動了,人倒在地上,孫持的媳婦立刻抱住孫持差點哭出來。


    周霽雪立刻給孫持把了脈,“失血過多。趕緊包紮。”說完,點了孫持身上的幾處穴位。


    灰衣人上前給周霽雪跪下,“屬下們,差點有辱使命,請主子責罰。”


    周霽雪笑道,“行了,行了,不要來這些客套的。你們今日是立了功。我記住了。”


    周霽雪料理完了這裏的事,走到依舊被小七挾持的徐翰墨身邊,對徐翰墨笑道,“你現在帶著你的人走,至少把這些人活著帶走。一會孫勤孫勇來了,孫青杉的隊伍怎麽殺人,你想見識一下嗎?現在你們人是多,但是你被我們劫持著,你手下的人隻能幹耗在這裏,等著孫青杉的隊伍來滅了你們。你現在還想和我們耗下去?”


    小七笑著問,“怎樣,你還想再缺一個耳朵還是一個鼻子?或者左手?右手?”


    徐翰墨忍著疼,長歎一聲,“你們師徒二人不把衛國毀了,不善罷甘休。”


    周霽雪輕笑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既然陳夙那邊違背的答應我的事,讓我徒弟的家人受到威脅。你覺得我還能遵守和他的約定?你迴去告訴他,既然他有膽子派兵出來追殺我徒弟的家人,那麽他一定已經做好了和我翻臉的準備。所以他既然想惹事,我師徒二人就陪他到底。”


    徐翰墨看了一眼,自己帶出來的五千人馬,這些人都是跟著自己許多年的手下,秦九下落不明,他是臨時被陳夙請來讓他兼任了內衛統領,又命他將翊衛和內衛合並以壯聲勢。


    雖然他不確定周霽雪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既然周霽雪和孫慕寒來了,那麽孫青杉的人自然也會來。


    罷了。他手下就這麽多人了,他可不願意,讓自己的人羊入虎口。孫青杉的騎兵那是連北戎人都要躲著走的。


    於是徐翰墨沒再說什麽,捂著自己的耳朵,轉身就走,臨了大喝一聲,“撤兵。”


    五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走了,揚起一片煙塵丟下一地死屍。


    周霽雪一轉身,看見自己的屬下還齊齊單膝下跪著。


    他忙道:“你們趕緊迴去療傷。死去的弟兄趙三叔會妥善安撫家屬。”


    十幾個灰衣人,相互攙扶,展開輕功,迅速的消失。


    孫智和孫德渾身也是大傷小傷一堆,幾個嫂嫂,給他們包紮。


    小七走到母親身邊扶起孫夫人,“娘,我真應該再快一點,沒想到陳夙那個狗東西翻臉翻的這麽快。”


    孫夫人撫摸著小七的臉,“小七啊,以前我總是憂心忡忡,深怕一個不小心,你給這個家帶來什麽禍端。但是現在看,原來你是我們這家人的福星。”


    小七咧著嘴笑,看了一眼白衣飄飄的周霽雪,“娘啊,福星在那裏,和我沒什麽關係。如果福星不來我家,不帶走我。我還是那個一無是處調皮搗蛋的皮猴子啦。”


    周霽雪查看傷者的傷勢,側首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後還不乖乖的聽話。”


    小七對周霽雪做了個鬼臉,“我有不聽話嗎?”


    周霽雪不理小七,看向孫夫人道:“伯母,小七她不聽我的話,為不相幹的人,又受了傷。傷在左肩的不信您可以看看。”


    “什麽!”孫夫人一驚一乍的大叫了一聲,就要扯開小七的肩膀看。


    小七和螞蚱一樣,一蹦三裏地,“周霽雪,你個壞蛋,你出賣我。”


    “伯母,你瞧。我說她,她從來都不聽。以後伯母還是要多教育她。什麽時候才能懂事,什麽時候才能知道有人為她擔心。她的心都為別人操。就是從來也不為我想想。”


    孫夫人聽這話開始還挺在理,突然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問,“你叫我伯母?”


    周霽雪露出一個燦爛的大大的笑容,“是啊,伯母。你都喊我女婿了,我還能見外的稱唿您孫夫人嗎?”


    孫夫人心裏梗了一下,孫家幾個媳婦悶著聲笑,孫智和孫德笑不出聲,全身都在抖著笑。


    周霽雪看著孫夫人表情,“怎麽?伯母,我說的不對嗎?”


    孫夫人艱難的抽了抽嘴角,“對對對,女婿。不過我們家小七還小,到出嫁的年紀還早。婚事還是要等幾年再說了。”


    這下輪到周霽雪抽了抽嘴角,隨即又是燦爛的一張笑臉對孫夫人道:“伯母,您和大將軍真是心有靈犀,兩人說出來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隻要你們認了我這個女婿,遲點不打緊,小七這小身子骨還太嫩,遲幾年養解釋點,也好給我們冉家多生幾個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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