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朝!」


    猛地睜開眼,眼前是濕濘的泥土,雨聲響徹在耳畔,那微弱的唿吸聲夾雜於雷雨之中,仿佛隨時會消失。


    身下甚為柔軟,然溫熱已……


    不,你不可有事。


    凝聚氣力,扯動筋骨,鑽心的痛楚覆蓋全身,頂上的雨水無情拍砸脊背。她眉心緊蹙,眼前昏暗又朦朧,艱難地將身子挪到一旁,雪白的發為泥土染黑。


    又一聲雷,蒼冷的光掠過,映出她們的狼狽——衣物破損,滿身泥汙,髮絲淩亂,細傷無數。


    好在有內氣與樹木作緩,否則怕是會自那懸崖直接落到奈何橋。


    卻也是快了。


    挽君衣伸出手,想快些觸碰身側的人,可骨頭好似生鏽,讓手臂遲緩得很。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碰到她,指尖觸之竟覺微涼,心一下子慌亂,濃重的不安將淚水擠出眼眶。她咬著唇,指腹貼於妻子頸間,感受到輕微的跳動,懸著的心才悄然落下,屏著的氣才自唇齒間流出。


    然情況不容樂觀。


    離朝,離朝……她無甚力氣說話,隻能於心下不斷喚著,又以內靈連繫她的內靈,期望能以此吊住她的命。


    亦無有功夫悲傷,挽君衣艱難地爬起,費了很大力氣將自己的妻背好,隨後憑著直覺尋了個方向,一步一步挪去。


    大雨還在無情地下。


    不知多久,雨聲漸小,腳步漸落,挽君衣微微轉頭,眼前模糊,好似近處有一個山洞?


    識海有些混沌,她無力謹慎也無力考慮什麽,僅遵從本能邁開麻木的腿,踏進這不知住著何物的山洞。


    踏入的一剎那,一聲兇狠的「嗷唔」直衝入耳,於腦海中激撞。


    不可避免,挽君衣有幾分暈眩,身形已是不穩到搖搖欲墜。


    她閉了下眼,勉強抓住要逃跑的神識,對那警惕非常的生靈說:「對不起……請讓我與妻留宿一晚吧……」


    聲音虛弱得仿佛是一縷煙,一吹就散。


    當然,於非人生靈來說自是聽不懂人語,不過……


    「嗷唔。」這生靈收起戒心,似是同意了,且向她們緩緩靠近。


    於近處,生靈龐然的氣勢更是清晰,濃厚的氣味也急沖入鼻,挽君衣眨眨眼,眼前清楚一些,又借著一閃而過的電光,她看清了這生靈的模樣。


    一隻熊,黑毛熊,體型壯碩,黑爪鋒利,長得憨厚,胸口有條疤,應是斧子所傷,這疤看上去很有年頭,且看疤的形狀似是為線縫合過。


    思緒一瞬即止,挽君衣對黑熊微微一笑,輕聲道謝,旋即趕緊將離朝輕輕放在地上,又小心取下她背上的曈曨劍。見得劍鞘發裂,她微怔,輕撫裂痕,便是這劍替離朝挨了那先天邪道的一掌,否則離朝怕是……


    暫且將劍置於一旁,挽君衣自袖囊中取出隨身攜帶的止血膏和內元丹,以及一卷紗布,顯然不夠,卻也無有辦法,行囊在躲避敵人刀刃時被劃斷帶子,遺落在懸崖上,大部分衣物以及傷藥都在行囊中,包括針匣。


    現下她手中隻有這些藥物,好在離朝的外傷不嚴重,皆是些細小傷口,清洗一番塗抹些止血膏也就無大礙,問題是內傷。


    離朝替自己承下先天邪道那一掌,雖有曈曨劍卸去那先天之人大部分內氣,但仍有邪氣侵體,再加上墜崖時自己與她已是不顧根基有損,壓榨內氣作緩衝,她體內的邪氣自是更加難以阻擋,若不得及時根除,恐怕她性命垂危。


    偏偏手頭唯有的丹藥——內元丹乃協助練功之物,無法治療內傷……挽君衣看了眼洞外的雨幕,估摸著雨停起碼還要三四個時辰,即便山雨多草藥也來不及采來救離朝。


    隻有一個法子……


    強打起精神,她看向乖巧坐在旁邊瞧著自己的黑熊,溫和地問:「我們可否能到裏麵去?」


    黑熊搔搔毛,呆怔幾息,許是在理解她的話語,接著點頭靠向山壁,讓她們能夠過去。待得她們到裏麵之後,它坐在洞口,給她們擋風。


    「多謝。」挽君衣淺笑,就連這笑容都顯得疲憊。


    山洞的最裏麵有黑熊自己做的草床,說是床也隻是堆了許多幹草,在草的旁邊還有不少白骨,自是林中其他生靈的骨頭。此乃生靈們的自然之道,挽君衣雖有點不適卻不會怪罪也不會幹涉,僅是默念佛號,願這些死去的生靈能夠早登極樂,脫離六道苦。


    且無有耽擱,她將離朝的外衣脫下,猶豫幾息,將裏衣也小心褪下,隻餘下自己在北炎為她縫製的心衣,還好非是第一次,倒是無有多少羞澀。接著又給她擺好坐姿,隨後坐於其後,吃下一顆內元丹,雙手貼於其背,運功引靈。


    因著時間緊迫,挽君衣隻好一心二用,冒著走火入魔之風險,一邊煉化天地之氣,一邊引導內靈將離朝體內的邪氣驅除。


    自起功至收功算一次,每次耗一顆內元丹,也不管此舉會對本就有損的根基有何等更嚴重的損傷,一直到將剩下的十五顆內元丹盡數耗盡,她才罷手。


    餘下的邪氣不到一成,已成不了氣候,威脅不得離朝的性命,挽君衣便打算等自己的內氣恢復一些再驅除。也是多虧離朝的內靈屬相為火,不然就算是在山雨這等冬日也不算寒冷之地,經這一番折騰也會有無力迴天的可能。


    萬幸。她鬆了口氣,疲憊得已是要昏過去,腦海也早已混沌,然而還得為離朝清洗傷口,否則傷口發炎也很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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