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上的晚秋五顏六色,到處都是紅彤彤的野果。此時的獵物都吃得膘肥體胖,迎接冬天的到來。


    除了皇家最愛的鹿、麅子和熊瞎子外,那些野豬、兔子之類的,就是看守皇陵兵士的“餐補”。


    秦星和衛青就地取材,沒費多大力氣就打了一頭肥嫩的野豬。入夜時分的林子下了寒氣,兩人往烤肉的篝火裏添了幾塊幹柴。


    熊熊烈火怦然而起,眨眼功夫,野豬渾身變成了赭紅色,滴滴肥油順著烤肉架子往下淌。


    滋滋的響聲,還有濃鬱的肉香,引得林子裏的猴子涎水流了一地。


    兩人劃開酥脆的肉皮,白嫩的豬肉冒著騰騰熱氣,濃濃的肉汁瞬間滴落到篝火上,發出“呲呲”的響聲。


    衛青割下肥瘦相間的彘肩,捧給了剛擦盡口水的司馬相如。


    “老先生一定餓了,來一塊最肥的。”衛青道。


    “對,我這還弄了點兒酒,一口肉一口酒,那才叫痛快!”


    秦星說著,遞上了酒葫蘆。


    司馬相如擼起袖子,一手抓肉,一手拿酒,隨後用嘴咬開葫蘆。


    他一口肉咬下去,滾燙的肉汁濺了秦星和衛青一臉。


    兩人燙得直叫喚,司馬相如卻讓肉塊在嘴裏打了個滾,唿嚕唿嚕地嚼了起來。


    兩人剛把臉上的油擦幹淨,睜眼一瞧,發現一整塊彘肩已經沒了。再看秦星的酒葫蘆,正被司馬相如揚起來,吊著打“滴流”。


    “這麽能吃!”衛青道。


    “太能喝了!”秦星道。


    司馬相如扔掉酒葫蘆,然後在衣服上蹭了蹭手。


    “再來一塊,記得撒點兒鹽巴。”


    兩人互看一眼,然後掙紮著擠出了笑容。


    “老先生別急啊!鹽巴一會兒就來。”


    衛青秒變店小二。


    “酒也在路上,守陵的兵士馬上送來,您老先歇一會兒。”


    秦星隻差上去給他捶腿。


    司馬相如伸了個懶腰,根本不搭理二人,而是直挺挺地躺在草窠子裏,舔了舔嘴唇。


    “都準備好了再叫我。”


    司馬相如剛閉上眼,衛青便咬牙抬起了腿。秦星伸手示意他淡定,隨後把他拉到了一邊。


    “他要再給我裝犢子,天亮我就騸了他。”衛青咬牙切齒道。


    “你省省吧,他連先皇都敢罵,割他丹田有啥用?”秦星迴道。


    “那你說怎麽辦?”衛青拍著腦門道,“我不割了他,皇上就得割了咱倆,老畜生,老色批,跟我倆在這擺譜,他要寫不出來,我把他生烤了。”


    “這個老頑固的確有點不識抬舉,要是讓皇上見到他,還指不定鬧出什麽亂子。”秦星道。


    “讓皇上見他!”衛青連連搖頭,“不說別的,皇上那媳婦可是個個如花似玉,再讓老色批撩扯一個,那還不天下大亂?”


    “行了,老東西雖然不靠譜,但還算專情。”秦星道。


    “屁話!他腦子專情,架不住丹田花花呀。”衛青道。


    “都花白胡子了,哪還折騰得動啊,我看這老家夥就是和先皇賭了口氣,心裏的疙瘩還沒打開。”秦星道。


    “那怎麽辦?”衛青問道。


    “能怎麽辦?先皇一句話,人家和一個不愛的女人在蠻子地守了十幾年,現在又讓人家給他兒子寫文章歌功頌德,換你,你願意啊?”秦星道。


    衛青摳了摳頭皮,感覺秦星說的有些道理。


    “別琢磨了,咱先好吃好喝給他供著,這會兒他沒走就說明還有戲,等著吧。”秦星道。


    二人說話間,守陵兵士送來了鹽巴和酒。兩人互相歎了口氣,衛青擠出笑臉,上去叫醒了正在打鼾的司馬相如。


    又是一口肉,一口酒,司馬相如粗狂的吃法看得兩人不停地咽口水。


    “你說他能吃下一頭豬嗎?”衛青問道。


    “隻要他能動筆,就算吃掉一匹馬也得給他預備著。”秦星道。


    “真窩囊,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跟李廣去戍邊。”衛青抱怨道。


    秦星看了看衛青。


    “你想不想當皇上的人?”


    “廢話,我本來就是皇上的人。”


    “那你知道為什麽皇上不讓李廣留在身邊?”


    衛青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


    “想當皇上的人,就得順著皇上意思,他需要什麽樣的人,你就必須是什麽樣的人。這,李廣做不到,而你,必須做到。”


    衛青頓了頓。


    “你好像說得有道理?”


    秦星往篝火堆裏添了把柴。


    “皇上需要平定南方,你就必須是個殺伐果決的將軍;皇上想親政,你就必須是能謀善斷的軍師;等哪一天他要出擊匈奴,你就得變成大殺四方的統帥。”


    衛青低下頭,深深吸了口氣。


    “這麽說,我在南國做的事,是對的。”


    “對錯與否,曆史自有公論,我隻知道,如果你想真正成為皇上的人,聰明果敢隻是一方麵,順從才是最重要的。”


    衛青怔怔地看著秦星,過了片刻,又轉頭看了看正在吮手指的司馬相如。


    “皇上現在需要他開筆作賦。”


    秦星笑著搖了搖頭。


    “皇上更需要有人壓倒朝上那一派渾渾噩噩,不知進取的老莊一派。”


    “你是說皇上征詢天下美賦隻是個幌子?”


    “一個很重要的幌子。”


    兩人說話間,司馬相如又扔掉空酒壺,朝二人指了指。


    兩人起身,緩緩走到肚皮溜圓的司馬相如身前。


    “老先生,這裏是先皇陵寢,皇家獵苑,老先生在此私會舊情,如今又大快朵頤,該撒的脾氣都撒完了,還放不下對先帝的怨恨嗎?”


    秦星說完,司馬相如正眼看著他,過了片刻,還是“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


    “誠然,先帝並不是什麽君子,更不懂成人之美,甚至對賈美人也是求色而不求心——”


    司馬相如打斷了秦星的話。


    “他沒救賈美人。”


    秦星點了點頭。


    “但老先生不能否認,先帝是個聖明的君主。自古君王不談私情,先生以君子之格要求帝王,未免有點強人所難。更何況,作為一個帝國的皇帝,先帝對先生算是仁至義盡了。”


    秦星說完,司馬相如低下了頭。


    “當今聖上不計前嫌,力排民間閑言碎語,執意讓先生進入樂府,愛才之心,闊海胸襟更古少有,先生之才如不為朝廷所用,既是皇上的遺憾,更是先生的遺憾。”秦星繼道。


    秦星說完,司馬相如呆呆地看著火堆,沒有言語。片刻過後,他擦幹淨手上的油,理了理鬢發。


    “霸上雖美,卻暮氣深重,老夫沒有寫賦的興致,換個地方吧。”司馬相如開口道。


    秦星和衛青相視一笑,抱起了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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