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星像是幹了一件虧心事,小心翼翼地出了椒房殿。


    他實在沒想到平日和和睦睦的婆媳倆,住在一個屋簷下,卻暗地裏互相算計著。


    而且即將謝世的老太太手裏,居然攥著可以置王娡於死地的把柄。


    他突然覺得,賈姬可能是竇漪房埋在王娡身邊的一顆炸彈,而他自己卻無意間找到了這顆炸彈的引信。


    司馬相如。


    秦星現在終於明白劉徹為何能成為開萬世基業的一代雄主。他懂得動心忍性,更懂得韜光養晦,而且知道如何在不利環境中,做出最有利自己的決策。


    劉徹現在明白,以他的實力還不足以同時收拾竇嬰和田蚡。他必須依靠第三股勢力,亦或讓他們兩人狗咬狗。


    事實上,劉徹兩方麵都做了準備。


    他暗中扶持平陽公主府和衛青;又悄無聲息地挑動竇嬰和田蚡死磕。


    而在衛青成為權臣之前,在竇嬰和田蚡還沒有兩敗俱傷的時候,劉徹絕不能讓王娡坐大。


    所以,竇漪房現在還不能死。


    秦星現在還不知道竇漪房準備何時以何種方式丟出那顆炸彈,而讓他矛盾的是,他無意間攥在手上的這段“引信”,會成為這場沒有硝煙的宮廷戰爭的犧牲品。


    出於對幾個女人的愧疚,他不想讓司馬相如趟這潭渾水。


    所以,他決定拆除賈姬這顆“炸彈”。


    話說秦星自從認識到每天晚上和自己老婆在一起,不利於自己的身心健康,便主動提升了工作積極性,幹脆在椒房殿的偏房打起了地鋪。


    在履行自己的監護職責之餘,秦星還竭盡所能,按照“天慧”係統的提示,精心調配了各種滋補品,以及應急藥品。


    而這些東西讓和他一起值班的禦醫刮目相看,有些甚至瞠目結舌。


    與竇漪房一牆之隔的王娡,時時關心著她的身體,而且身體力行地向大漢百姓展示著一個合格的兒媳婦應該有的格局。


    麵對劉徹的禁令,王娡規規矩矩,從不為難秦星。每次隻在窗戶外邊瞧上一眼。而且每天按時詢問老太太的病情,有時還到太醫院,親自上手,給老太太煎藥。


    這天,王娡按例到秦星當班的藥房,過問老太太的藥品。


    “辛苦秦將軍了,負責椒房殿的守衛,還要為老太太煎藥。將軍一片孝心,本宮看在眼裏,待太皇太後康複,本宮必重重有賞。”王娡看著滿臉灰暗的秦星道。


    “為太皇太後煎藥是末將的福分,末將已經竭盡全力,保太皇太後頤養天年。”秦星應付道。


    “本宮是太皇太後的兒媳婦,有什麽需要幫手的,秦將軍不必客氣,需要什麽藥材,盡管開口,為了太皇太後的康健,我大漢自當傾其所有。”王娡道。


    “謝皇太後關心,太醫院藥品齊全,太皇太後洪福齊天,定會轉危為安。”秦星迴道。


    “如此,本宮就放心了,太皇太後的身體康健比什麽都重要,未央宮所有物品,將軍都可隨時調用。有不便之處,盡管跟本宮開口。”王娡道。


    “謝皇太後,末將今日將前往霸上,為太皇太後采集藥材。霸上乃皇陵所在地,秦星前往多有不便,還請皇太後頒下口諭。”秦星道。


    “什麽藥材要去霸上采集?”王娡問道。


    “迴皇太後,需要剛剛落枝的白果葉,長安城周邊,隻有霸上才有。”秦星迴道。


    王娡略作思忖。


    “太皇太後這邊可離不開將軍,霸上來迴至少兩日,太皇太後要是出了什麽岔子,秦將軍可趕不及啊。”


    “這——”秦星遲疑道。


    “難得將軍一片忠心,我看此事就由本宮代勞吧。”王娡道。


    “末將不敢!”秦星跪到地上道。


    “本宮正好盡一盡兒女的本分。此事將軍就交給我吧,你在椒房殿隨時待命,本宮這就出發。”王娡迴道。


    秦星磕頭謝過王娡。


    王娡帶著一行人,風塵仆仆地到霸上“圖表現”。皇陵的守衛知道皇太後要來,早早地將獵場清理幹淨,恭候王娡的車駕。


    王娡像是做法事一般,故意帶著一大群侍女,煞有介事地對著霸上最古老的白果樹一通祭拜。


    隨後,她支開所有的侍女、太監,親自提著籃子,靜靜地等在白果樹下。


    就在她靜候白果樹葉墜落籃子的時候,白果樹後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王娡吃了一驚。


    作為前朝的皇後,她自然知道這首著名的《鳳求凰》。


    “何人在此吟詩?”


    王娡放下籃子問道。


    霸上管事的領兵驚出一身冷汗,忙跑到白果樹後邊,拉出了一人。


    “賈姬妹妹!”王娡驚唿道。


    賈姬沒有理會王娡,而是繼續自顧吟唱著《鳳求凰》。


    “請皇太後恕罪,末將不知樹後藏人,末將該死。”領兵跪在地上求饒道。


    王娡沒有理會,而是仔細打量著瘋瘋癲癲的賈姬。


    “瘋婆子,還不快跪下,誰讓你跑這來撒野的。”


    領兵說著話,給了賈姬一鞭子。


    “放肆!”王娡喝道,“這老嫗乃先皇寵妃賈美人,你一個小小領兵豈敢放肆。”


    領兵一聽,驚出一身冷汗,忙趴到地上不停磕頭。


    “賈姬妹妹,都說你消失不見了,沒想到你居然在這裏。”王娡拉住賈姬道。


    “啊!”賈姬突然尖叫起來。


    “有野豬,快,有野豬,皇上,有野豬,啊!”


    賈姬掙開王娡的手,驚叫著跑開了。


    王娡看著發瘋的賈姬,眉頭皺成了“川”字。


    隨行的太監正要去追,王娡卻攔住了他們。


    “吩咐下去,好生照看賈美人,不可讓她隨處亂跑,更不許傷了她,在此處給她尋個幹淨地方,一切以先皇妃嬪的行頭安置。”


    領兵這才反應過來,忙領了懿旨,帶人追了上去。


    王娡完全沒了“圖表現”的心情。她讓侍女端著籃子在白果樹下等著,自己坐進車駕,陷入沉思。


    直到車駕第二天迴到未央宮,王娡都沒有再露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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