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秦星的意料,李廣暫且放下自己的兒子,要求先截住獨自跑迴會稽郡的田恬。


    初涉官場的衛青,還有完全不懂政治的秦星很難理解李廣此時表現出的格局。


    直到李廣說出了他一直隱瞞的秘密,兩人讓智商在腦細胞裏轉了幾個來迴,才勉強明白曆任三朝的李廣所表現出的政治城府。


    李廣在司馬守城給自己下套的那套宅子裏,發現了一個秘密。


    司馬守城和田蚡的秘密。


    李廣對於司馬守城的栽贓陷害很惱火,尤其看著那套宅子的門頭上掛著“驍騎將軍府”,更是氣得鼻子直冒煙。


    不為別的,自家的宅子,他一天沒住過不說,還在裏邊被人打了埋伏。


    於是,他撅了牌匾,還把宅子掘地三尺。他一發脾氣不要緊,田蚡和司馬守城之間的秘密卻大白於天下。


    宅子的地下室裏封存著打著田家“族徽”的私銀。


    那天,久別重逢的幾人多喝了幾杯,衛青把李廣在會稽郡的光輝事跡廣而告之了一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聽司馬守城被砍了,田恬心裏還滿是高興,以為這事兒已經死無對證,又聽說李廣抄了司馬守城的家,他立馬坐不住了。


    這才有了田恬的不辭而別。


    銷贓成了田恬的頭等大事。


    這也是秦星懷疑田恬主動請纓的原因。田蚡派自己兒子深入南國,就是給自家上一道保險。


    對於田家的事,秦星不怎麽關心。衛青更是“屁大點事”的態度,唯獨李廣覺得這事很要緊,不能讓田恬得逞。


    所以,迴會稽郡處理“私銀”,三人的意見不統一。而讓衛青和秦星沒想到的是,分頭行動的提議也遭到了李廣的反對。


    李廣的理由是,一人為私,二人為公。大家夥一起,迴去皇上問起來,他老李才不會吃癟。


    “你就是想拉我們下水唄!”


    秦星捅破了李廣的窗戶紙。


    李廣嘚瑟地默不作聲。他心想,反正我已經告訴你們了,不去也得去。


    處事謹慎的衛青本來也想等長安城的“最新指示”,所以勉為其難,決定和李廣綁一條繩子上,當一迴螞蚱。


    至於秦星,他的心思全在方向針身上,他巴不得留在南越,繼續追蹤公孫羊。


    但在抓公孫羊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處理。


    他身上的寒星劍。


    田恬這一迴比兔子跑得還快,一行人緊趕慢趕,眼看要到會稽城,還是沒攆上。


    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和馬不得不在山裏紮下了營。趁衛青和李廣枕著石頭唿唿大睡的空,秦星爬上山嶺,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悄悄放了天燈。


    他給會稽郡的墨者發了信號。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認為最好的時機。


    他要把寒星劍交給掌櫃的。


    秦星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方向針和寒星劍在合體摧毀吉貝穀的時候,兩者體內的星際能量已經釋放了大半,所剩的不會再造成什麽驚世駭俗的異象。


    “天慧”係統反複確認,寒星劍和方向針體內封存的能量隻夠洛基號“點一次燈”。但就是這點對於“宇宙”而言微乎其微的能量,要是用在冷兵器上,也會鍛造成一把力敵萬鈞的神兵利器。


    正是這個原因,秦星必須奪迴被公孫羊搶走的方向針。


    此時的秦星在係統中翻找史書典籍,想從中找到趙佗的蛛絲馬跡。但除了他那個已經不存在的墓穴以外,後世的史書中完全沒有他的記載。


    讓秦星驚奇的是,自此以後,除了仍然迷信“長生不老”的東吳孫權,後世帝王對於生命的追求都從“長生不老”換成了“延年益壽”。


    他很奇怪這個對“生命長度”的認知是如何上去的。也許趙佗的神秘失蹤是一個起點,也是最後希望的破滅。


    想到這裏,秦星十分想做點什麽,想幫後世的人破解這個千古之謎。趙佗在寒星劍和方向針合體的一瞬間,駕船衝破吉貝穀,沿著那條消失的水道奔湧而去。


    “天慧”係統早就對吉貝穀河水的流向做了測繪,給秦星的答案是出海。


    加上秦星對趙佗信仰的判斷,他堅信,趙佗的目的地隻有一個。


    神秘的身毒國。


    正當秦星想在曆史中留下一點關於趙佗的線索時,“天慧”係統卻給了他一句溫柔的提醒。


    “放下吧,任何一種文化,都有秘境的存在。”


    秦星笑了笑,突然覺得讓華夏文明保留關於“長生不老”的秘境,也許才是他應該做的。


    而要做到這點,他必須消除最後的答案。


    趙眜。


    夜色漸明,會稽城的方向升起一盞天燈。看見冉冉而上的火光,秦星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至少現在,這群墨家的死忠,是值得信任的人。


    天色大亮,李廣叫起酣睡的衛青和裝睡的秦星,揚鞭催蹄,往司馬守城為他準備的宅子飛奔而去。


    “先進城,裏邊留守的人馬可以調動。”


    一行人趕到會稽城外時,衛青叫停隊伍,對李廣道。


    “對付他要不了這麽些人。”


    李廣迴道。


    “萬一——”


    衛青道。


    “讓田家小子搶了先就沒有萬一了。”


    李廣截斷衛青的話。


    “等等!”秦星覺出李廣的不尋常,“你有事瞞著我們。”


    “有啥事啊?”李廣臉色急切,“不都告訴你們了嗎?裏邊有田蚡私通外臣的證據。”


    “據我所知,你和田蚡沒多大仇。”秦星沉聲道。


    “要不說你們根本不懂大漢的官場。”李廣一臉不屑。


    “我們不懂,驍騎將軍倒是說說看,你別忘了,是你故意把我們拉下水的,你要不說清楚,別怪我倆在皇上麵前反口。”衛青道。


    衛青說完,李廣愣了片刻。


    “衛青,你這套本事秦星什麽時候教你的。難道不知道有句話叫‘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嗎?”


    “我們沒別的意思,隻是不想到時候死得不明不白。”秦星補道。


    “行,知道你倆信不過老李。”李廣調轉馬頭道,“咱們邊走邊說行不行,要不然真趕不上了。”


    一行人在會稽城門前拐了個彎,往湖邊的宅子趕了過去。


    “在大漢的朝廷當官,想屹立不倒,你們知道靠的是什麽?”李廣提著韁繩道。


    “別故弄玄虛,當然靠背景。”秦星迴道


    “算你還有點見識,可惜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廣道。


    “還有軍功和政績。”衛青道。


    “老李我的軍功雖不比韓信、樊噲,可在當朝也算出類拔萃,可惜混到如今也沒混上個侯爵。你們可知為何?”李廣說完,冷笑一聲。


    “這不算啥稀奇事,我說過,時運而已。”秦星迴道。


    “你秦星聰明絕頂,自以為是我老李的知己,隻可惜你生不逢時,並不知道這其中的玄妙。”


    秦星愣住了。


    “隻怪咱老李太實誠啦!”


    “你話裏有話。”秦星道。


    “大漢建國,天下就在諸侯王的手上,八王偃旗息鼓,外戚走上前台,直到今天,你們知道的這幾家互相製衡,才有了天下太平。皇上一心幹大事,卻處處掣肘,要想跳出這幾家的控製談何容易。”


    換在長安,衛青和秦星實在不敢相信,李廣會有這番言論。


    見二人未作聲,李廣繼道:“兩家互相製衡,靠的不是拉幫結派,也不是互相妥協,你們知道靠的是什麽?”


    二人互相看了看,好像不認識眼前的人。


    “靠的是各自抓著對方的把柄。你知道他的疥瘡所在,他知道你的難言之隱,誰也不敢貿然掀了對方的衣服,這才能相安無事。”


    “抓住田蚡的把柄,你想當第三個人。”衛青驚道。


    “老李我要有那個心思,會告訴你倆嗎?”


    “那是為何?”


    “你二人也算皇上的心腹。”李廣提韁頓了頓,“我老李可不是你秦星,沒你那個腦子。剛才那番言論,可不是咱老李悟出來的。”


    說完,李廣衝二人神秘一笑,揚鞭奔向前去。


    衛青和秦星看著李廣的背影,頓覺後脖頸一陣涼意。


    二人追上李廣時,他正在捶胸頓足。


    “驍騎將軍府”已是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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