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教派團體頭目薩斯·汀,是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房子,狩獵,穿著,酒水,雪茄,女人……


    這些東西他都不感興趣。


    他隻喜歡屍體。


    活人的世界充滿了冰冷的謊言。


    隻有死人的世界才擁有溫度的真理。


    在沒有見識過新式醫學之前,他也曾經以為原本所擁有的大莊園,和真正上流社會所擁有的一切,就是人生的全部。


    他曾經以為這一切才是真理。


    但是去了另外一個大陸,第一次看到人體被剖開詳細的骨骼神經,還有由此迸發出來的真正醫學後。


    他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曾經所了解的一切都是狗屁,他有一種要長腦子的神奇快感……


    不吃飯,不睡覺,一天幾乎全部的時間都泡在解剖屍體的房間,沉浸其中,如同一個在追尋聖光的聖徒。


    薩斯學習到了全部的知識。


    從另一個大陸返迴之後,迴到家族,迴到這個國家的首都,他自然而然的想要把所學習到的真理散播出去。


    然後……


    失敗了!


    頭一次,他對身邊人那副傲慢固執又愚昧的態度感到厭惡。


    但他絕不會放棄,終於還是找到了一群誌同道合的同伴成立了秘密醫學結社。


    然而大部分貴族和民眾卻還是把他們當做異類,恐怖教派。


    薩斯醫學會名聲依舊不好。


    現在……


    突然冒出來一個示好的人,看穿著打扮和氣質還是一個體麵人。


    這會是真的嗎?


    不會是其他教派團體派過來搗亂的臥底吧?


    ……


    礦場洞口,萊恩捂著鈔票,頗指氣使。


    身邊站在恐怖教派頭目,手裏拿著大礦場主親筆簽字的支票時,辦事就是方便。


    萊恩非常滿意瓊尼這些打手的態度。


    特別是在他偷偷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把密謀的事情透露給了礦主裏爾。


    而裏爾不但沒有懲罰他的意思,反而獎勵了他一張支票放他自由,並讓他把同伴領走。


    同時還對瓊尼這些打手的背叛,感到憤怒,讓萊恩領著惡名昭著恐怖教派團體頭目薩斯·汀,來這裏把這些打手全都抓迴去,挨個解剖之後。


    原本就外強中幹,欺軟怕硬的瓊尼等人,就立刻嚇得連分辨真假想法都沒有,全都猖狂逃走。


    負責管理礦上礦工身份手續的文職人員,摸不清萊恩的背景。


    隻見到他幾句話,就把原本像瘋狗一樣的礦場打手全都嚇得倉皇而逃,立刻就打定主意,不招惹麻煩。


    不但非常痛快的讓竹竿拉裏,鼻環米拉,大嘴凱文恢複了自由身。


    還大筆一揮,把原本應該屬於他們的工資全部付給了他們。


    “萊恩?黑火……事情辦完了,就說一說吧。”


    恐怖教派頭目薩斯看著比自己更像上流人士的萊恩,心情不是十分美麗。


    不知道為什麽?


    他總是有種被利用了的感覺。


    在一路跟過來的過程中,他暗暗觀察過萊恩的外表,發現很多之前沒有發現的細節。


    比如說曬得有些黝黑的皮膚,手上的老繭,還有和那幾個下等曠工不符合常理的親熱程度。


    但萊恩淡定自若的表現和揮灑如度的氣質,又不像騙子。


    難道真是心係醫學會,熱愛新醫學的開明紳士?


    “薩斯先生……”


    “我在聽!”


    薩斯不太愛說話,依舊保持著高冷的姿態。


    “你是一個追求真理的聖徒,沒有錯!


    但是,捫心自問,拋去事實不談,你真的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萊恩見到原本的目的已經達到,開心的領著同伴向外走,卻突然轉過頭,對著薩斯說出這樣一番話。


    語氣中蘊含著的痛心疾首,就如同看到掉進糞坑裏的黃金。


    “……?”


    薩斯沒能理清這句話裏麵的邏輯。


    乍一聽有點像胡說八道!


    “大眾都是愚昧的,我們的那些長輩都是固執的,想要改變他們,絕對不能強硬對抗。


    薩斯先生,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利用自身的優勢嗎?你原本就忽略的,或者並不屑於去使用的那些優勢!”


    萊恩看著已經陷入沉思的薩斯,整理了一下衣領,換了另一種語氣。


    推心置腹,親切柔和,就像是心交多年的良師益友,完全看不出來這些話都是臨時瞎編的。


    “你閉嘴……你先等一下,讓我理一理剛才那些話裏麵的邏輯。我總感覺這裏麵的邏輯很怪,好像不太……”


    薩斯伸出一隻手,捂著腦袋,奮盡全力想要想清楚,剛剛那番話到底說了些什麽。


    上一次遇到這種費腦用力的事情,還是第一次接觸嚴謹的新醫學時。


    他很懷疑麵前這個家夥是在胡說八道。


    怎麽可能突然就冒出來一個奇怪的家夥,還口口聲聲表示親近。


    越想越不對勁……


    “你這種情況我見多了。


    我隻想說,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說了,細細品吧,你也別來問我怎麽迴事,這種事情隻有你自己想清楚才能明白真正的道理。


    當然,要是覺得不理解,害怕接觸這些新知識道理,我也理解,畢竟不是誰都能像我一樣真心擁抱新醫學新知識的。”


    “你胡說八道,我怎麽可能不真心……”


    “薩斯先生,難道現在你還不肯承認自己犯下了傲慢之罪嗎?你從新大陸畢業迴來,除了自怨自艾,發展自己的小團體,孤芳自賞以外,你真的有為新醫學,真正做出一番大事嗎?”


    “我,我其實,我建立了……”


    萊恩劈頭蓋臉先聲奪人的一係列動作,讓原本就不善言辭的薩斯開始動搖。


    “沒有人喜歡成天藏頭露尾,把自己籠罩在黑色袍子裏的怪異家夥!


    普羅大眾喜歡的才是能夠真正流行的,這是真理亙古不變的法則。


    你確實在竭盡全力以自己的方式推行新醫學知識在這片大陸上生根發芽,但你的方法真的對嗎?你所組建的組織真是一個健康有成長力的組織嗎?


    你有好好了解過,你的組織壯大到現在後所產生的種種弊端嗎?


    根據我的了解,所謂薩斯醫學會之所以名聲越來越差,甚至完全淩駕於其他恐怖恐怖教派組織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們內部結構組織框架有問題……”


    “……”


    薩斯聽著從萊恩裏冒出來的各種聞所未聞,聽所未聽,卻又好像十分專業的詞語,聽著他對自己醫學會組織結構的解析。


    越聽越心驚。


    越聽越感到心涼。


    越聽越感到焦慮!


    雖然有些專業詞語一時間沒能理解,但萊恩認真舉例,旁征博引,由古說今,聯係到了如今時代變幻,上層人士之間的博弈,底層人士的渴求。


    唾沫揮灑間,揮斥方遒,如同在新大陸,遠遠看到過的那些大人物一樣,充滿感染力,讓人忍不住想要相信。


    “還有,就是你完全不懂得整合自身的資源,這方麵我得跟你好好講一講……薩斯先生,你還愣著幹什麽!”


    萊恩說得麵紅耳赤,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難得這麽暢快,他把西裝領口第一根紐扣都解開了。


    “……不是,我,要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帶我去你們結社的總部啊!”


    毫不客氣的話從萊恩的口中說了出來,語氣中還夾雜著自然流露的不滿。


    似乎覺得麵前這個小夥子腦袋真不開竅。


    “……”


    薩斯還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覺到自己腦袋被人暴力開竅,還灌進去一桶涼水。


    他被萊恩說得一愣一愣的,最終還是領著萊恩幾人,來到了富麗堂皇的總部。


    不但如此,還安排了最好的房間,擺了一桌最豐盛的宴席,薩斯領著人,親自給萊恩倒酒,上好的葡萄酒。


    “這才像話嘛!薩斯先生,我問你,你真的甘心嗎……算了,不用迴答,我知道你不甘心!”


    萊恩吃一口肉,又咽一口酒,酒勁兒上頭微醺正好。


    要的就是現在這股氣勢!


    “真理是什麽?什麽是真理?實踐才是檢驗一切真理的唯一標準!你覺得自己在推廣真理,那麽你真的在推廣真理的這條荊棘之路上實踐過了嗎?


    不必急於狡辯,我告訴你,你沒有!”


    “……”


    “那邊那個誰……沒錯就是你,出去!推廣真理的路上,不需要你這種溜號的家夥!”


    “萊恩先生,他是……”


    “還想不想改變現狀?什麽是改變?改變就是大刀闊斧的變革,是把自己身上已經腐爛的臭肉割掉,如果你連這種決心都沒有,那就迴家繼承你的爵位別墅金錢,整日繼續沉浸在那些花天酒地的無聊事物中,腐朽下去吧!


    推廣新醫學的道路與你無緣!”


    “……我懂了……你,你走吧,我們無緣……”


    哭泣聲在這個房間響起,被強迫離開的那個成員沒有絲毫怨恨,隻有無盡的悔意。


    房間裏剩下的成員眼睛裏都要發出炙熱的光芒。


    萊恩毫不留情的態度,反而讓他們認定這位先生做事認真,是能夠成事的。


    薩斯同樣也有些激動,但他依舊還保留著最基本的矜持。


    隻不過倒酒添菜這項任務被他徹底從其他成員手中搶了過來。


    恐怖教派頭目薩斯,在新大陸聽說過無數讓人心情激蕩的演講,但那些演講的主題,大部分都和他無關。


    也和他所關心的新醫學推廣無關。


    隻有這次,薩斯覺得自己就如同一個迷茫的聖徒,遇到了一位指引前進道路的可愛天使。


    萊恩看起來也就普普通通,但他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熱血沸騰。


    ……


    牆上掛著的機械擺鍾,啪嗒一聲,發出長鳴。


    已經是深夜兩點。


    在其他幾位醫學會成員那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剝的炙熱注視下,薩斯拒絕了其他人的幫助,親自把萊恩背會迴了房間。


    看著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萊恩。


    薩斯強行壓抑著內心的火熱。


    萊恩?黑火,這是上天給予他的寶貝。


    薩斯決定現在就做出改變!


    他懷著激動的心情離開醫學會總部,迴到自己家的莊園。


    隨後,闖進父親的書房。


    “父親大人……


    我知道錯了。


    我真心悔改,我不應該罵你是不知道變通,腦筋死板又僵硬的老廢物,我也不應該拒絕繼承權。


    我現在想要繼承您死後的遺產,爵位,所有的一切,我不會再放棄家族的榮耀!


    我想明白了,想推廣新式醫學,這些東西並不是我的阻礙,它們都是我的助力。”


    “……”


    薩斯心情激動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沙發對麵,書桌後方的中年男人,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華貴的書房中隻有燈火閃耀。


    一時間,氣氛竟有些凝重。


    “不錯,好孩子,你終於想通了!


    你長大了,終於不再那麽天真了,這很好。


    你放心,我這就讓管家把那些私生子都打發走,這些家產爵位名譽將來都留給你!”


    “……謝謝你父親大人!”


    ……


    清晨。


    萊恩生物鍾發起作用,強製把他喚醒。


    捂著頭痛欲裂的腦門,心裏感歎假酒害人,簡單的洗漱一番,出門吃早餐。


    突然,萊恩有些警覺的看向街角,那有一個行蹤鬼祟的家夥。


    就在剛剛,這家夥的視線投過來好幾迴。


    在真實實力不強,沒有自己的團隊之前,就這點不好。


    隨時都可能遇到莫名其妙的危險和惡意。


    萊恩想起花出去的那張鈔票。


    還是得先搞錢,然後再發展團隊提升實力。


    那個人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之後,也不再隱藏,竟然徑直走了過來。


    萊恩瞬間警惕起來,另一隻手隨意的插進褲兜,實則握緊了石灰粉包。


    “您是萊恩?黑火先生嗎?”


    那人走過來之後,態度竟異常卑微,甚至隱隱還有些恐懼。


    “我是萊恩,你是?”


    “是裏爾老爺派我來的。


    他說他小瞧了您,沒想到您隱藏的這麽深。


    但他並不想和您交惡,相反,裏爾老爺說他對你們之前討論過的那件事又有了濃厚興趣。


    他打算投一筆錢,但希望您能夠和他詳細談一番這裏麵的細節,畢竟這不不是小事。”


    萊恩大腦飛速運行。


    礦主裏爾怎麽突然改變了態度?


    為什麽說他隱藏的很深?


    他隱藏什麽了?


    而且那些計劃,都是他聳人聽聞,胡亂編出來的。


    裏爾突然要投錢是好事,但要聽細節……


    現在上哪去給他找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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