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蕭夢鴻和他分開時,他說好由她住在這裏清清靜靜,他也不會來打攪她的。所以剛才蕭夢鴻看到巷口停了他的汽車就沉下了臉。等見到顧詩華來了,臉子就甩不下去,露出笑容,由著顧詩華挽著自己朝前走去,兩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四嫂,聽說你現在在做美國大使館的項目?是不是很忙啊?”

    “還行。你們都好吧?”

    “嗯,爸媽三姐他們都好。你怎麽一個人住到這裏來了?我原本還以為你迴了娘家呢……”

    兩人走的近了,顧長鈞扭頭,看了眼蕭夢鴻,便道:“五妹說有些想你,所以我送她來看下你。”

    蕭夢鴻停下來,麵上隻帶著淡淡微笑,也不是笑給他的,並沒接話。

    “詩華,那你在這裏玩吧。我晚些再來接你迴去。”

    顧長鈞神色自若地說完,轉頭和黃太太告辭。

    “走好啊!顧先生!”

    黃太太很是客氣,滿麵笑容地和顧長鈞招手道別。

    顧長鈞朝黃太太點了點頭,轉身便邁著大步走了。

    蕭夢鴻從包裏掏出鑰匙開了院門,道:“黃太太,那我們先進去了。”

    “黃太太,多謝你的熱心!”顧詩華也向黃太太道謝。

    剛才蕭夢鴻沒迴家,黃太太正好在自家院子裏,聽到動靜便主動出來攀談。

    “好,好,你們進去吧。”

    黃太太望著笑眯眯道。

    ……

    顧詩華在蕭夢鴻的新居逗留了一個晚上,八點半的時候,顧長鈞迴來接走她了。接人的時候,他也沒進來,隻站在門口。

    蕭夢鴻送走顧詩華,轉身正要進去,見隔壁的門開了,黃太太從裏頭探出個頭來,看了眼已經走遠的兄妹兩人,腳上趿著雙拖鞋,手裏搖著白蒲扇,過來和蕭夢鴻搭訕。

    “那位就是你丈夫啊?原來你夫家姓顧。那以後我就該改口叫你顧太太了。”黃太太笑道。

    蕭夢鴻實在忍不住了。

    “黃太太,他傍晚來時,我看到你們在說話。他都朝你說了些什麽?”

    “他說是你先生啊,送小姑子來看你的。”黃太太笑,表情有些曖昧,“我就說嘛,你剛住過來時,我見了就奇怪。你怎麽會一個人搬出來住的。原來是和先生鬧了別扭。顧太太,我看顧先生是個很好的人嘛,講話又斯文,又客氣,

    你跟他鬧了什麽別扭要自己跑出來一個人住?我看小姑和你關係也親啊!”

    黃太太人很好,也熱心,但有個這種年齡段大多數婦人的通病,喜歡刺探內情。

    “黃太太,剛才謝謝你的照應,我裏頭還在燒水,我先進去照看了。”

    蕭夢鴻微笑點了點頭,撇下還意猶未盡的鄰居太太關了門。

    ……

    “四哥,你和我四嫂真的不能複合了嗎?”迴去路上顧詩華問,“我看你人都到了門口,就是不進去一步。”

    顧長鈞開著車,沒應答。

    顧詩華覺得有些沒趣,趴在座椅上歎了口氣。

    “那麽你這次能留多久啊?什麽時候去南方?”

    “看情況吧,”顧長鈞終於說道,“航校現在不忙,我也不是一定要過去的。”

    顧詩華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四哥你在家多待些日子。四嫂沒了,我和二姐說不上話,要是你也去了南方,我一個人要悶死的。”

    顧長鈞看了眼後視鏡裏的妹妹,微微一笑。

    ……

    顧家,三姑奶奶顧雲岫晚上迴了家,和顧太太坐說著閑話。

    “媽,我就是搞不懂了,長鈞明明和前頭那個都離婚了,為什麽還不公開出去?”

    “她家不是剛沒了父親嗎?這會兒公開出去,我們這邊說起來不好聽就罷了,蕭太太那邊怕一時也接受不了。等過些時日再說吧。”

    “她家沒了個人,就要等些時日,那萬一再等些時日又沒了一個,豈不是一直都要遮瞞下去了?這叫什麽事?”顧雲岫麵露不滿。

    “雲岫你別這麽說話。”顧太太歎氣,“這不是湊巧嗎,正好這會兒她家就出了喪事。”

    “行,我知道,我刻薄了!”顧雲岫撇了撇嘴,又換成了興致勃勃的樣子,“媽,那長鈞是不是還要在家留一段時間?”

    “怎麽了?”

    “四弟這個婚離了,總算清靜了。我就說,早該離的。白白拖延了這麽長的時日,還又撞上了這樣的事兒!”

    顧太太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麽了?看著不大高興?”顧雲岫奇怪地看了眼自己母親。

    “不是。”顧太太擺了擺手,轉了話題,“雲岫,你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醫生,你有沒有去看?我跟你說,是範太太介紹地。她家有個侄女也跟你一樣

    ,結婚了好些年都沒孩子。今年有了。說就是看了個那個醫生……”

    “媽!你別管這個了!”顧雲岫麵露不快,“我自己心裏有數的!怎麽你們每個人都當我自己不樂意生?”

    “我不是替你急嗎?你婆家……”

    “我自己知道的!”

    顧雲岫打斷了顧太太的話,湊過去壓低聲音,“媽,先別管我了,現在長鈞的事更重要。我們顧家就他一個兒子。現在他離婚了,你有沒留意哪家有合適的小姐?”

    顧太太搖了搖頭。

    “這才多久啊就想這個……”

    “怎麽不急!”顧雲岫道,“我們顧家被前頭的那位給拖累了這麽多年。要不是她,您現在跟前早就有孫子了!”她又笑了,“不過,我倒認識一位不錯的小姐,家世、樣貌、才學,樣樣和我們長鈞相配,還能幹會賺錢,而且最難得,那位小姐人品更是放心,人你也是見過的,就是葉家的那位三小姐。”

    “葉小姐?”顧太太一愣。

    “是啊!”顧雲岫伸出尖尖的十指,一邊欣賞著白天新染的鮮豔指甲,一邊笑,“葉小姐學識樣貌還有家世,哪樣能挑出不好的來?”

    顧太太遲疑了下。

    “葉家恐怕不大適合吧……最近葉小姐的父親和你父親在政務上好像意見有些相左……”

    顧雲岫一怔,收了手,“那有什麽!隻是公家上頭的事而已。爸和葉家老爺平時不是也有往來嗎?”

    顧太太又歎了口氣。

    “算了,先不要提這個了。我看你四弟比從前更加不說話了。我有時候瞧著都有些擔心……”

    “媽!長鈞一直就這樣,有什麽可擔心的?他一個大男人,就算心裏想,也不會主動跟你開口提這種事的。媽你要是有意,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顧雲岫正說的起勁,忽然聽見門口有人不滿地道:“三姐,你在說什麽呢?你和葉小姐好是你的事,我也管不著。可是你要把葉小姐說到我們家來當我四嫂,我也可有份的!我反對!”

    顧雲岫扭頭,見外頭剛迴來的顧詩華站在客廳入口處盯著自己,皺了皺一雙修的十分齊整精致的眉毛,不在意道:“五妹你小孩子懂什麽,別摻和……”

    她突然停了下來,看到顧長鈞從門廊外的台階上也跟著進來,一怔,便住了口。

    “媽。三姐你也在。”

    顧長

    鈞朝顧太太和顧雲岫打了聲招唿就要往樓上去。

    “四哥!”顧詩華叫住了他。

    顧長鈞停下腳步,轉過頭。

    “剛才你停車過來遲了,沒聽到吧?我聽到三姐在和媽說要給你說親!說的還是葉家那位小姐!四哥,我不喜歡那位葉小姐!”

    顧長鈞看向顧雲岫,微微皺了皺眉。

    顧雲岫有些尷尬,白了顧詩華一眼,急忙笑著解釋道:“四弟你別誤會。我當然不是一定要你娶什麽人。不過說真的,反正你現在離了婚了,也可以考慮娶一房好的太太了……”

    一旁顧太太瞅著兒子,心裏略微有些不安。

    自己這個兒子一向是不多話的,顧太太原本早習以為常。但出於一個母親的細致,她還是覺察到了兒子身上最近的變化。尤其是在前次書房大發雷霆出去在外過了一夜之後,一直到現在,她感覺到兒子比從前更加沉默,而且,這種沉默有些不正常。唯恐顧雲岫又觸了他不知道哪根筋,忙□□來打斷了女兒的話,道:“就這樣吧。我們也隻隨口說說而已。”

    顧長鈞朝顧雲岫笑了笑。

    “多謝三姐關心。”他淡淡地道。

    “你知道我關心你就好。”顧雲岫笑道,“家裏就你這麽一個男丁,你都不知道,以前我有多替你不值……”

    “雲岫,你也該迴去了!”顧太太看了眼兒子臉色,出聲提醒女兒。

    顧長鈞沒再說話,轉身朝樓上去,沿著樓梯登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停頓幾秒,轉身問顧太太:“爸現在在家嗎?”

    “在的。書房裏。”顧太太道。

    “媽,你也請一並去書房。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一下你和爸。”顧長鈞說道。

    ……

    顧太太疑惑著去了丈夫書房。夫婦倆坐著,顧長鈞站倆人麵前。和前次差不多的樣子,就是邊上少了個人。

    “有什麽事?”

    顧彥宗問兒子。

    顧長鈞道:“爸,媽,我和德音其實還沒離婚。”

    對麵倆人頓時呆了。

    片刻後,顧太太和丈夫對視一眼,見丈夫也難掩一臉的錯愕。

    “長鈞,你在說什麽?那上次怎麽又說離婚了?你們到底離了沒有?”

    “沒有。”

    顧長鈞把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

    ……當時離婚書上還少兩個證明人。上周她打電話找我,就是叫我一起去請魯朗寧夫婦做證明人簽字的。但是我的想法有所變動,所以當時沒有簽成字。”

    “也就是說,我和她還沒離婚。”

    他敘述著的時候,表情很平淡,好像這不過是件非常非常小的事情而已。

    但是顧太太卻像是遭了雷劈,目瞪口呆地瞪著自己生養的這個兒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顧彥宗很快迴過了神,望著兒子,皺了皺眉。

    “你們到底在做什麽?這不簡直是在胡鬧嗎?”他的表情有些惱怒。

    顧長鈞露出一絲歉疚之意,道:“爸,媽,很是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我想了下,既然決定不再離婚,那麽有必要告訴你們,讓你們心裏有個數。”

    “長鈞,結婚需慎重,離婚更不是兒戲。關於你和德音的婚姻之事,你到底想好了沒有?”

    顧彥宗的語氣加重了。

    “我想好了。這就是最後決定。不會變了。”

    沒有絲毫停頓,他立刻說道。

    顧彥宗沉默了。

    顧太太這會兒終於迴過了神,睜大眼睛嚷了起來:“長鈞,你到底是怎麽想的?當初要離?現在我和你爸都以為你們離了,你又突然說沒離?”

    “媽,對不住你了。”顧長鈞頓了下,“從前我是想和她離婚的。但是現在,我……”

    他遲疑了下。

    “現在我改變了想法。”

    顧太太再次失語了,呆呆望著兒子,一臉的不信。

    書房裏靜默。唯餘擺鍾晃動時發出的有韻律的一道輕微的哢嗒哢嗒聲。

    顧彥宗終於再次開口:“德音現在住哪裏?娘家嗎?”

    “她沒迴娘家。現在自己住在三井巷那邊。”

    “你既然這樣想,你去將她接迴家裏來,往後好好過日子就是了。讓她一人流落在外不妥。”

    “我暫時還接不迴。”顧長鈞坦然道,“她一時還不能接受我改變的想法。所以我答應和她暫時分居,等她迴心轉意。”

    顧彥宗麵上露出訝色,瞥了眼兒子。

    顧太太卻頗激動,生氣地道:“長鈞,我簡直要被你給弄糊塗了!你這叫什麽事?這婚都離了,你突然又對我還沒離成……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顧長鈞不語。

    顧太太要朝他走過去,顧彥宗站起來,拽住了她衣袖。

    “算了。沒離也好。”他說道,“長鈞這麽大了,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好在之前也沒登報公布出去,對我們也沒什麽大的影響。”

    “老爺!”

    顧太太頓了頓腳。

    “就這樣吧。長鈞你出去吧。”顧彥宗朝兒子拂了拂手。

    “謝謝爸媽。”

    顧長鈞朝父母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書房。

    ……

    遲些,顧彥宗和顧太太迴到臥室,顧太太還被先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弄的心神不寧,扭頭見丈夫戴著眼鏡,嘴裏叼煙鬥還坐那裏看著文件,仿佛什麽事都沒有一樣,心裏氣惱,一把將他嘴裏煙鬥奪掉,氣道:“老爺,不是我說你,家裏這事情亂的,你怎麽就跟個沒事人一樣?”

    顧彥宗無奈道:“你要我怎樣?逼著兒子和兒媳婦再去離婚?他都這麽說了,你這個做媽的就沒看出點什麽來?”

    “看出什麽?”顧太太也是氣的頭疼,並沒多想。

    顧彥宗歎了口氣,摘下眼鏡。

    “你養了你這個兒子到現在二十幾年,你何曾看過他會像今日這樣低頭下去?你沒聽他說了句嗎,德音分明是想和他離婚的,是他最後簽字時改了主意。”

    “你是什麽意思?你不會是說我兒子……我兒子被她給迷住了?”

    顧太太仿佛突然明白了過來,聲調驀地一變,仿佛胡琴被弓突然重重壓了一下發出的轉折之音。

    “差不多吧,”顧彥宗戴迴眼鏡繼續看自己的東西,“當時他們來找說離婚了,長鈞衝著德音發脾氣跑出去夜不歸宿,我就覺得不對了。他原本不該會是這樣的性子。現在既然沒離成,他們自己的事,我們還是少幹涉為妥。隻要別鬧的太過分,順其自然吧。”

    顧太太卻仿佛被這個意外又突然的發現給弄的吃驚不小,呆了片刻,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呀——他們結婚都這麽多年了,之前德音還鬧出那種事,當時要不是你壓著,長鈞早就和她離婚了的。他……他怎麽現在突然又迷上了她?”

    顧彥宗看了太太一眼。

    “你生的兒子,你這個當媽的都不知道,我怎麽知道?”

    ……

    三個月後,新的大使館如期修複改造完畢。

    蕭夢鴻

    的設計,充分考慮了使館建築本身具有公開性與保密性共同體的特點,根據原來的構造將內部重新規劃為具有公開性的接待場所、交往場所和供大使居住的私密官邸居住區三部分,不但內部規劃合理,充分考慮了每一個場合的需求,建築外部也改造的莊嚴而華美,徹底凸顯原本大穹頂突出而完美的膨隆流線線條,令整座建築在整個使館區獨樹一幟,十分引人注目。

    查理大使對這個工程結果十分滿意。搬遷進去之後,於使館新修的大廳裏舉辦了一個喬遷酒會,邀請了各國公使以及北平政府的一些相關官員。蕭夢鴻也應邀出席。與從前曾見過一麵的查理夫人和魯朗寧太太等人交談著的時候,無意轉頭,發現薛梓安竟然也來了。他的手裏端了個酒杯,正站在不遠處的側旁,一邊和人交談著,一邊似乎正朝這邊投來注目。見自己注意到了他,他的麵上露出微笑,端起酒杯朝她遙舉了下,隨即朝她走了過來。

    他似乎已經留意她有些時候了。隻是一直沒上前招唿。

    薛梓安是數月前離開北平迴了北方的,蕭夢鴻沒想到會在這裏突然又遇到他,也是有些驚喜。和夫人們告了一聲,轉身迎了過去,兩人寒暄了幾句。

    “薛先生,好久沒見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蕭夢鴻對他的印象很是不錯,突然在這裏遇到,自然感到高興。

    “是啊。我有位留學時的朋友是使館的參讚,我就過來了。”薛梓安望著她,“聽說這裏是經你一手修複改造出來的?真的很完美!我非常喜歡你的這種風格。剛才大家都在交口稱讚,你會越來越有名氣的。”

    他環顧著四周,由衷地讚美。

    蕭夢鴻笑道:“謝謝你的誇獎,薛先生。”

    “好些時候沒見了。最近你怎麽樣?”

    “我還和以前一樣,差不多。”蕭夢鴻看向他,“薛先生你呢?”

    “我也是。不過說真的,來過北平之後,我是喜歡上了這個地方。這次過來我有打算買屋,方便以後可以經常往來。”

    “是嗎?”蕭夢鴻笑謔了一句,“北平又多了一位著名大資本家,往後更熱鬧了。”

    “不敢,不敢……你取笑了。”薛梓安笑。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薛梓安正色下來,望著她道:“顧太太,不知道你接下來忙不忙?”

    “怎麽了?”蕭夢鴻喝了口手裏的雞尾酒,挑了挑眉。

    “是

    這樣的,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我在這裏有興辦工廠的計劃嗎?最近準備正式開始,前幾天已經在實業部登記造案了。我也買了位於燕郊的一塊地皮。如果有這個榮幸的話,我想請你為我的工廠進行建築設計規劃,不知道你肯不肯幫我的忙?”

    蕭夢鴻起先就知道他有意來這裏辦廠。所以突然聽他這麽說,也沒怎麽驚訝。想了下,見他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便道:“薛先生,我知你懷有工業強國之夢想。我沒有理由拒絕來自你的這樣一個聘請。”

    薛梓安仿佛鬆了口氣,露出歡欣之色,連聲感謝。

    “你肯聘我為你的工廠設計規劃,是對我的信任,作為建築師,我應該謝謝你為我提供了這樣一個施展機會才對。”蕭夢鴻笑道,“那麽什麽時候可以開始?畢竟,你也知道的,燕京大學的工事還在進行中,我需要定期過去,所以最好做個時間計劃。”

    “隨你的空,任何時候開始都行。”薛梓安立刻道,“我現在住在北方會館,你什麽時候可以過去,叫人通知我一聲,我帶你去看地方。”

    蕭夢鴻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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