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二哥去時慘狀,宋廣明淒然應道:“是!”


    宋宴清輕哼一聲:“可你不是要同我講規矩嗎?哪有穿著孝衣見皇帝的規矩。宋廣明,你脫啊!”


    宋廣明瞪大眼,用一種驚詫的目光看宋宴清。


    他實不能理解,怎麽當了皇帝,老七還能這麽沒臉沒皮的地開口。


    宋宴清接著就撒開手,準備看宋廣明表演。


    宋廣明遲疑兩下,還真準備將身上為二哥穿著一直不曾脫下的麻衣脫下。


    這時候,一旁的宋宴清開口道:“司史官,記下此事。朕記得你畫畫也好,可畫下此景。”


    宋廣明抬頭,和後邊的史官麵麵相覷。


    一陣尷尬後,宋廣明突然想起他是來請罪的。


    當下他直接道:“脫衣恐禦前失儀,請聖上見諒。既是臣又錯了,當兩罪合一,重重懲處我。”說著他又想來跪地請罪那一套。


    宋宴清看著,沒再阻他,而是道:“你若是跪了心裏舒坦,那就隨你。”


    “我知道,你決心疏遠我。”


    說厭惡或者恨,其實算不上。


    但跟他交好,宋廣明心中會有對宋廣駿的負罪感。


    無論如何,那都是他至親的胞兄,宋宴清腦海中對宋廣駿最多的印象,其實是他對宋廣明的寵溺。


    宋廣明聞言,膝蓋跪地的動作僵了一下,但隨即他便閉上眼,決絕地跪下,並且附身行大禮,將頭也磕在地磚上。


    宋宴清往旁邊走了兩步,春日的風吹拂在他麵上,將他的發絲吹亂。


    他想,這樣的天氣,地磚也不涼。


    宋廣明執意,就讓他心想事成,割開他們這段並非血緣至親的兄弟情誼。


    可宋廣明行完禮,又站起來說:“雖有失恭敬,但我亦要說,我並未怪聖上。二哥與大哥既決心相爭,那麽承受爭權奪位的風險,便是他們的命數。”


    “何況……、放過二哥,又如何嚴懲南地。我看清了,一切隻是個圈套,父皇、不、是先帝下的套。與你無關。”


    宋宴清:“與我無關?”


    “可我看你嘴上一套,心裏一套,分明不是這麽想的。”


    宋廣明心說,他隻是愧疚。


    明知與七弟無關,卻仍棄他們的昔日情誼不顧,非要劃出條道來。


    口中,宋廣明卻用閆妃當托辭:“母親對聖上不敬,雖未成事,但我心中著實惶恐、愧疚。又知曉聖上壓著不叫人傳,心中愧意更深,實……無以為報。”


    “她不過是這宮中可憐人裏的一個,我不怪她,你且放心。”


    宋廣明沉默,片刻後迴應:“多謝聖上。”


    “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恐母親再行錯事,叨擾聖上,可否允我往後攜她離宮上任。”


    “你眼下又不與我講規矩了。”


    後宮中的妃子,哪怕是先帝的,也不會輕易允許跟著兒女走。用皇宮裏的話來說,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當然,通融的例子也是有的,看人。


    好比宋宴清當皇帝以來,宮中就放出去一大批人。他計劃再過幾年,將宋齊光那些有名分的小老婆中願意出去的,也通通放出去。


    此時抓著什麽規矩不放,不過是一口氣堵得慌。宋宴清自己本就是不規矩的人。


    出了這口氣,又覺得沒必要。


    宋宴清扭頭,別扭地對李福道:“記得讓人傳一聲,閆妃出宮的事,我允了。”


    李福眼觀鼻、鼻觀心,聞言隻應一聲:“是。”


    宋廣明反應過來,再次道:“多謝聖上。”


    隻這迴猶豫著,再不敢行什麽大禮,生怕惹毛了宋宴清。


    原本計劃好的那些,說自己日後少迴京、不迴京的話,也老實地吞迴肚子裏,不敢再吭聲。可人心中有了想法,想行這等事還是容易的。


    又沉默了刹那,宋廣明方才開口道:“若無事,臣先告退。”


    宋宴清應他:“好。”


    宋廣明就此告退。等他到了宮殿外,門口看不見處,還是再給七弟行了個大禮,並在心中默念長篇大論的祝詞。


    宋宴清不知道他在外麵幹什麽,估摸著人走了,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小聲嘀咕道:“我一點也不好。”


    今日之事,他心中有預料,所以才不敢主動湊到宋廣明麵前。


    可真正麵對時,作為被拋棄的那個,又覺得自己不是本心故意做錯了什麽,理解的同時便生出不少憋屈和委屈來。


    五哥口中說與他無關,可行動、舉止還是硬要疏遠他,這叫什麽與他無關。


    李福其實沒怎麽聽清,寬慰他道:“聖上,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很多糾葛,不是人有心便能解開的。”


    宋宴清理直氣壯地擺爛:“我都是皇帝了!憑什麽”


    “對啊,我可是皇帝。”


    宋宴清反應過來,站起身,決定享受一下當黑心老板的快樂:“我記得有個到處去采風、聽當地民歌、編寫歌謠故事的官職。”


    “采風使?早幾朝的事了。”


    “不管。”宋宴清表示皇帝不用講理,“給宋廣明安排個這樣的官,要他定期迴來給我匯報工作。帶著他娘不方便,再給他弄個空宅子在外麵當家吧。”


    於是宋廣明送完長長的祝福,迴到宮裏,跟母親吵完架,便收到聖旨,發現什麽再不迴京的想法,直接變奢想。


    老閆妃見著聖旨,氣不平地譏諷自己的傻小兒子:“你瞧瞧,你的好弟弟,給了個聽都沒聽過的破官、一座不知道在哪個破落巷口的寒酸宅子就打發了你!”


    宋廣明本就對七弟心懷愧疚,當下反問母親:“那你知道意圖弑君的後果嗎?你以為你憑什麽,還能好端端地站在此地?”


    他於此時憑靠的,不就是跟七弟的昔日情誼。


    “有你這個不爭氣的,我倒寧願死了。”老閆妃含淚坐下,道,“我想起你哥哥,就恨不得將這皇宮都燒了。”


    “可你呢?你哥哥待你那麽好,你為他做了什麽?還心心念念惦記著殺害你哥哥的仇人,為著那個人給你一星半點的好就感動了,忘了你哥哥的大仇!”


    宋廣明被刺激得又哭又笑,崩潰地喊道:“二哥倒是爭氣,你逼著他爭氣!可如今瞧瞧呢,爭出個什麽結果?”


    “你盼著我們爭氣,當真是為了我們麽?”


    老閆妃的眼淚半掛在臉上,不敢置信地看著陷入癲狂、朝自己大吼的小兒子。


    她想想往日裏對這孩子的上心,心中悶痛:“我待你還不夠好?你自小吃的喝的、穿得用的,享用的那種不是一等一的好東西。我待你,比你二哥還好啊!”


    她待大兒子嚴苛、有要求,可待這個小兒子是實打實地慣著、寵著。


    宋廣明卻當著她的麵,撕扯掉了那不曾在宋宴清麵前脫掉的外衣,露出自己穿在內裏的麻衣。


    “沒有那些,我也能活!”


    宋廣明望著令自感覺到陌生的母親,大口喘著氣,盯著她帶泣道:“誠如你所言,兒子我沒什麽用,阿娘。從前那些想頭,你就慢慢忘了吧。”


    他不奢求講通道理,隻求她別折騰。


    七弟能為他忍讓一兩迴,可七弟身邊人未必願意,人之情感消磨,亦是有上限的。


    老閆妃掩麵長泣,不再言語。


    也不知她想通了多少,但很快宋宴清便收到了她要隨宋廣明搬出宮的消息。


    宋廣明正式搬出宮後,大典的日子逐漸靠近。


    登基大殿當日是個晴好的天,照耀得高挑透著絲寒涼氣的宮城都多了幾分暖意。


    重重疊疊的宮城裏,百官在旭日下肅然而立,護衛的兵馬守衛在四方。不誇張的說,今日的馬兒身上都帶著洗沐後的清爽,裝甲齊全,更別提其他人的隆重著裝。


    鳴鞭的聲音響徹天際,仿若晴天響雷。


    靜鞭響過後片刻,鼓樂聲敲破肅重的氣氛,宋宴清著帝王冠冕,踏入陽光之中,從兩旁臣子的中間走過。


    直到群臣的盡頭,便是更下一級的廣場,下方是更多的人,跪地齊聲唿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宴清居高臨下,看不完那一張張臉,耳朵就被震了一迴。


    隨後耳畔響起宴相念誦的宋宴清幾乎記不住的華美禱天詞,他恍惚地想:真像是演戲。


    不會全場都很認真,代入不了的隻有他這個皇帝吧?


    跑神的當然不止他一個,好比宋曲生這會兒就想著七弟從前提過的那句詩“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這話顯然成真了。


    七弟沒當成“侯”,而是成了皇帝。


    宋廣明則是感慨,想要的沒爭著,原本無心的卻得了,真正時也命也。


    不過,七弟應當會是個好皇帝,比前人好得多,是江山社稷之福。


    往後七弟治理江山,他則用他的腳步去丈量江山的每一寸山、每一條河、見識不同地域的百姓民生、領略那不同的風光。


    宋懷信和宋雲誌兩兄弟相望,各自笑了笑,麵上皆是輕鬆簡單的笑,就像晴朗天幕上漂浮著的綿軟的白雲。


    宋宴清轉過身,望見一群分神的兄弟,心懷大慰。


    看來大家都是裝得好嘛!


    鄭重其事地坐到龍椅上時,宋宴清偷偷伸手,摸了下袖子裏的信。


    是小馬送來的平安信,告訴宋宴清李福,他的家人幾經磨難、但都平安尚存。


    摸過信後,宋宴清頓覺肩膀上輕鬆不少。


    他從小馬的口中第一次了解到這個世界的殘酷,但又在小馬的信裏,看到了萬裏之外的可能。


    係統慢很多拍觸發恭賀。


    【恭喜宿主頂替黑心老板,成為新老板!千萬記得好好繳納稅收哦。】


    “我成了收稅的怎麽辦?”


    【成了收稅的怎麽辦?!該領域超出係統數據庫範疇,係統無法解答,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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