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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時候,朱厚照的話隻說一半,大家便曉得他是什麽意思了。


    大家其實也不傻,朱厚照可是有不少的黑曆史的,聯想到朱厚照時不時封自己的爵位的官職,這個時候,大家就不難猜到後半場是什麽了。


    錢謙何德何能,能做都督?這麽說來,不就是陛下想做這個都督了?


    哎……


    許多人忍不住在心裏歎息,陛下還是這個陛下啊,就算在關外吃過苦頭,就算殺敵英勇,就算遭遇過這樣的大變故,隻要碰到了機會,陛下還是會想到這個。


    可細細一想,凡事有一就有二,陛下給自己的官職和爵位實在太多了,最初陛下自封鎮國公的時候,大家就沒有攔住,雖說後來陛下將爵位讓給了葉春秋,可此後卻又給自己加了一個漠北總兵官,這……


    哎,還是罷了吧。


    其實在場的許多人,心裏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之感。


    人嘛,總有一開始拒死不從,之後半推半就,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心理過程,這個心路,大家已經走完了,仔細想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陛下還是他們大明國主,也就是多幾個名號罷了。


    經過了一番心思轉折,於是大家的心情平複了,如古井無波一般的淡定,臉上既沒有怒火,也不見詫異。


    朱厚照這樣一說,見大家也沒有出言反駁,便覺得高興了一些。


    不管如何,總算有了一點安慰。而從昨日到現在,一驚一乍的,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他顯出了幾分疲倦,道:“既如此,事情就這樣定了,這都督的人選,朕要再思量思量。”


    總算他臉皮的厚度還是有限的,並沒有立即把他心底的主意提出來。


    朱厚照看著諸人道:“好了,此事就暫且如此吧,劉瑾,這件事,還是要徹查下去,不可懈怠。”


    “是,遵旨。”劉瑾連忙點頭。


    接著眾人行了禮,便告辭出去。


    葉春秋在這個過程,卻依舊在思考。


    雖說他和張永曾有矛盾,可是張永之前沒有任何的舉動,就是要選擇這個時候?張永給自己的父親和公主下毒,這件事上,葉春秋還是感到不可信度不高。


    可到底是誰呢?最大的可能依舊還是李東陽,隻是李東陽的表現,又令葉春秋感到遲疑起來。


    不對,他有種感覺,張永不是畏罪自殺,而是被殺人滅口的,可是……殺人滅口的人又是誰呢?


    莫非,李東陽勾結的根本不是張永,而張永不過是替死鬼?


    假若是如此,那麽勾結李東陽的人又到底是誰?在這內宮之中,誰敢將堂堂禦馬監的太監當做是替死鬼?


    是劉瑾?


    突然冒出來的念頭,頓時令葉春秋遍體生寒。


    他心裏疑雲重重,竟是發現竟無半分頭緒。


    可是現在,有人居然想害死自己的父親,更遑論,竟讓太子也差點跟著遭殃,想到這裏,葉春秋心裏竟掠過了一絲陰冷。


    這件事一定要查下去,事情絕不隻是這樣簡單。


    那麽,假若這個人是劉瑾,就更該小心了,劉瑾的可能性最大,他畢竟掌著廠衛,在宮裏樹大根深,假若那個叫楊碩的太監,根本一開始就是某些人用來掩人耳目的人,那也是未必。


    葉春秋的心思千迴百轉,卻是不露聲色,隨著眾人出了暖閣。


    剛一出來,葉春秋看到了前頭的李東陽,快走而上,甚至高聲道:“李公,能否借一步說話。”


    眾人驚愕,紛紛看向葉春秋和李東陽。


    如此大庭廣眾,李東陽卻依舊麵帶笑容,隻抬眼看了葉春秋一眼,心平氣和第道:“噢,那麽老夫與鎮國公走一走。”


    二人故意放慢腳步,其他人自然不敢不識趣,加急腳步紛紛走了。


    葉春秋與李東陽並肩而行,腳步徐徐,突的,葉春秋道:“李公,這一切都是你的布置吧?”


    葉春秋突然一問,目光卻如刀子一般地在李東陽的臉上掃過。


    他想尋出李東陽的破綻,這開門見山的一問,正常人必定反應不及,肯定會有所失態。


    李東陽卻還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樣子,他的眉梢,他的眼角,他的麵上肌肉,竟無半分變化,道:“嗯?鎮國公何出此言?嗬嗬,鎮國公想必對老夫有所誤會了吧,這樣的事,老夫可不敢做,老夫位極人臣,如何會做這樣的蠢事?莫非鎮國公以為,這樣做對老夫有什麽好處嗎?”


    “哎。”說到這裏,李東陽歎息一聲,搖了搖頭,露出了幾分苦笑道:“鎮國公想必隻想著老夫要對付宗室,所以非要破壞令尊和公主殿下的婚事,這個毒就必是老夫所下?可是鎮國公有沒有想過……”


    李東陽的眼睛闔著,死死地盯著葉春秋,他雖是老態龍鍾,卻是突的身上傳出某種氣勢,這種平時掩藏起來的鋒芒,此刻卻已是畢露無疑,李東陽一字一句地旋即道:“鎮國公難道就沒有想過,若是老夫當真要從中作梗,想要害死令尊,豈不可笑?這太愚蠢了,這個世上,能讓老夫忌憚的人不會超過三個,令尊還遠遠不夠格,他是死是活,於老夫沒有任何意義。”


    李東陽目光炯炯,繼續道:“若真要害,也隻會害鎮國公,而絕不會對令尊這種無關緊要的人下手,不是嗎?”


    這句話,倒很是坦誠。


    卻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是啊,葉春秋隻想到李東陽會破壞這一場聯姻,可是既然他為何要破壞呢?與其毒死自己的父親,那麽倒不如直接將自己毒死了還幹淨了一些,毒死了自己,即便是朱葉一體,又能如何?沒有了自己的葉家,等於對李東陽沒有半分的殺傷力。


    從一開始,葉春秋便陷入了某種誤區,認為要破壞聯姻的辦法隻有對自己的父親下手,可是哪裏想到,李東陽忌憚朱葉一體,不是因為葉家如何厲害,隻是因為忌憚自己,既然他有辦法毒死父親,甚至連張永都將做他的替死鬼,那麽……毒死自己的父親,又有什麽意義?倒不如索性直接對自己下手,更加能夠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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