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牆的鐵製大門敞開著,沒有人看守,如同是無聲的邀請。陸仁不確定就這麽進去合不合適,所以他把小電瓶車停在了大門口,然後把腦袋伸進大門裏,想找個門衛詢問一下。隻見陸仁邊張望邊問道:“你好,有人嗎?”大門裏麵也同樣空曠,似乎完全沒有人在看守,陸仁的聲音就像是被扔進了水裏的小石子一樣在“咕咚”一聲輕響後轉眼就沒入了水麵,變得無影無蹤。一個不認識的人把你約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這怎麽看都是一段血腥故事的開始。不會明天直接出現在社會新聞版麵吧?天馬行空的想象一旦開始了就容易不住車,好在陸仁的理智及時迴籠。陸仁在心裏默默寬慰自己不要多想,畢竟人是孫阿姨介紹的,應該不至於是個殺人狂。更何況。今天是周六,並不開放辦事流程,某種意義上也很好地解釋了這裏為什麽會這麽荒涼。不過門內這蕭條的景象還是成功地讓陸仁打起了退堂鼓,他已經做好了打道迴府的打算,但這個地方卻又奇異地讓陸仁覺得有些眼熟。好怪,再看一眼。正在陸仁有些疑惑的時候,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從他的身後傳來:“為什麽不進去?”這聲音憑空在陸仁的背後響起,沒有比這更驚悚的事情了。陸仁猛地迴頭,便看見了一個俊美的年輕人。他穿著白色的襯衫和卡其色的褲子,看上去清清爽爽。雖然表情顯得有些冷淡,但看上去應該不是連環殺人狂這樣的狠角色。年輕人見陸仁迴頭,麵無表情地說道:“你應該就是陸仁吧。”陸仁點了點頭:“您是……司先生?”陸仁今天的相親對象就姓司。雖然從概率學上來說,單從對方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裏,並且能認出陸仁這一點上來說,他就是陸仁今天的相親對象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但為了以防萬一陸仁還是決定多嘴詢問一句。沒辦法,因為對麵這人看上去實在是不像會和同性相親的樣子。司先生沒迴話,隻是一言不發地往繞過了陸仁朝著小樓裏麵走去。盡管司先生的表現看上去冷淡得有些近乎無禮,但陸仁覺得自己還是有義務把今天的事情解釋清楚,他往前小跑了兩步綴在司先生的後麵,努力解釋道:“是這樣的,今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啊,讓您白跑一趟了。我媽和孫阿姨弄錯了,我不喜歡男性,所以今天的事情是個誤會,希望你不要介意。”司先生似乎並沒有對陸仁嘴裏的話感到驚訝,隻是甚至連腳步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隻是用依然淡定的語氣說道:“沒關係,不過既然你來都來了,不如參觀下我們調查局吧。”“參觀?”這個提議讓陸仁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地方雖然看著簡陋,但畢竟是辦公場所吧,能這麽說進就進嗎?陸仁有些不確定,“我就這麽進去不太好吧。”走在前麵的司先生沒有說話,隻是堅定地帶著陸仁往裏走。陸仁心想人家那麽大個領導都沒有說不行,他也犯不上鹹吃蘿卜淡操心。這麽想著,他倒是真的當起了一個合格的參觀者,有一搭沒一搭地伸頭四下觀望了起來。觀望著觀望著,又忍不住開始挑剔了起來。這庭院裏的落葉未免也太多了,甚至在水泥地麵上都堆積起了一定厚度了,能明顯看出來清掃得不是很勤快。陸仁皺起了眉頭:“這怎麽行,一個禮拜得清掃一次,不然要扣……”想到這裏陸仁愣住了:“我本來想說扣什麽來著?”陸仁的思緒到這裏便嘎然而止了,哪怕陸仁絞盡了腦汁,也沒有想出下半句,最後隻好作罷。這種情況最近在陸仁身上發生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陸仁甚至有些習以為常,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在下個工作日去醫院做個腦ct。想不起就不想了,別人家的地麵幹不幹淨跟他又沒什麽關係,輪不到他來操心。陸仁很快便把院子裏的事情拋諸腦後,而二人的行程也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辦事大廳。辦事大廳的門是兩扇雙開的玻璃推門,兩人推開門後,玻璃門便自動迴彈關閉了。玻璃門有些年頭了,擦洗得也不勤快,大大妨礙了透光性。室內沒有開燈,老樓的采光不好,顯得有些許昏暗,大門一關便似乎同陽光燦爛的室外變成了兩個地方。前方的司先生還在盡地主之誼,甚至還簡短但清晰地介紹了一下這個地方的作用。“這是辦事大廳,就是平常負責為群眾辦事的窗口。”陸仁當然知道辦事大廳是用來幹嘛的,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從他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見辦事窗口前麵的桌子上有一大灘早已凝固的褐色液體。那不會,是血液吧?一股涼意爬上了陸仁的後背:“這地方,似乎有一點不對勁?”陸仁的腳步頓住了,但前麵的司先生還在自顧自的往前走,司先生已經走到了辦事大廳盡頭的一扇小門處,嘴裏說道:“這後麵就是食堂了。”陸仁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揚聲說道:“那個……司先生,我還是不看了,我想起來我媽還在等我迴去吃飯呢,今天就先走了。”小門後沒有傳來司先生的任何答複,應該說,小門後沒有傳來任何聲音,整棟小樓安靜得如同一座墳塋。陸仁身上的雞皮疙瘩像是不要錢一樣此起彼伏,反正該說的話他都已經說完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果斷轉身拉起了辦事大廳的玻璃門。進來的時候輕輕一推就能推開的玻璃門此刻卻好像有千斤重,完全拉不開。一個很糟糕的猜想出現在陸仁的腦海中:“我不會,是被困在這裏了吧?”渾濁的玻璃,蒙塵的桌椅,幹枯的血跡,一些被陸仁忽視已久的細節突然在一瞬間變得清晰起來這個地方,真的有人在定期辦公嗎?司先生消失的那個小門後光線更昏暗,敞開的小門之內看上去黑洞洞的,如同怪獸洞開的大嘴一般,等待著無知的獵物光臨。陸仁一點都不想往裏走,他站在玻璃門旁邊,扯著嗓子對小門喊道:“司先生,你還在嗎?”他的聲音帶著不自覺的顫抖,心裏不住地祈禱著這怪異的氛圍隻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司先生很快會從小門裏出來,然後幫他把辦事大廳的玻璃門打開。但不幸的是,司先生依然沒有迴答。陸仁著實沒有膽子往裏麵去找司先生,在目前的情況下,留在大門口等待救援才是上上之舉。思及此,陸仁咽了咽口水,迴身看向了玻璃門外。這一看差點沒把陸仁嚇出病來。有一個穿著清朝服飾的人突然出現在了玻璃門外,他漆黑的指甲其長無比,腦門上貼著一張用朱砂描繪的黃符。他一動不動地站在玻璃門外的迴廊下,離陸仁不過幾步的距離。那個人很安靜,一動不動,如同毫無靈魂的巨大人偶。可問題是,如果他隻是一尊巨大的人偶,又是誰有這個本事,能夠在陸仁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把他搬到門外呢?而且,這人偶蒼白的皮膚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凸起的青色血管,如果隻是人偶,有必要畫得這麽細致嗎?細致得如同那血管下一秒就會跳動起來一般。與其說像是人偶,不如說,更像是一隻……僵屍。陸仁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在門外的這個不明生物,突然,陸仁似乎看見它的手指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活的!那一瞬間,陸仁毫不遲疑地朝著司先生消失的小門衝了過去。那一瞬間,陸仁還有些苦中作樂地想到:“孫阿姨忽悠我媽說她手頭什麽樣的資源,這點倒是不假。”活的死的,是人的不是人的,確實有些全麵了。第167章 不周山(八)陸仁如同兔子一樣躥進了那扇光線昏暗的小門裏。他重重合上了小門的門板,並倚在小門上聆聽門外的動靜。幸運的是,他所設想的僵屍世界大戰也並沒有發生。那個看起來像是僵屍的詭異生物並沒有追過來,與其說沒有追過來,不如說可能連動都沒有動一步。小門外靜悄悄的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剛剛一切的驚心動魄都更像是陸仁在自己嚇自己。整個世界都靜悄悄地,隻有陸仁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陸仁重重地深唿吸了好幾口,才終於平複了自己的心跳。而小門的後麵正如同司先生所說一般,是一間食堂。金屬製成的板凳桌椅整齊排列,看得出來當年也是十分正規的,不過如今看來已經荒廢了,桌椅上和地麵上已經積攢了厚厚的灰塵。食堂的一側是大大的窗戶,午後的陽光照射進來,把空氣中的浮塵都照得一清二楚,看上去像是上下翻飛的小蟲子,場麵著實有些懷舊複古。但陸仁此刻卻沒有任何的閑情逸致,他隻覺得如墜冰窟。先他一步走進來的司先生並不在這裏,或者更確切的說,司先生應該根本沒有來過這裏地上明明就堆積著厚厚的灰塵,如果有人來過,那麽不可能不留下一點痕跡。可現在,這些灰塵上卻連一個腳印也沒有。那個與陸仁攀談過,並執意要給陸仁介紹這幢小樓的司先生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他如同是一個引導陸仁進入這間房間的誘餌一樣,轉眼就消失不見了。陸仁咽了咽口水,努力製止了自己不停發散的想象力,他對著空無一人的食堂喊到:“司淵?”沒有迴音。陸仁的大腦僅僅用了零點零一秒就做出了判斷:這不行,得跑啊。陸仁開始計算起了最短的逃生路線:“雖然正門被攔住了,但是可以從後門走啊,正好就在食堂後麵,靠近樓梯口的位置。用跑的話,不超過三分鍾吧。”咦?一個疑問出現在了陸仁的腦海中:“為什麽我知道這裏有後門?我這不是應該第一次到這個地方嗎?”到後門需要繞過整個食堂,從陸仁現在站的這個地方是絕對看不見那扇門的。但陸仁就是知道。“感覺就像來過成百上千遍一樣。”陸仁一邊這麽想著,一邊不自覺地踏出了第一步,他在厚厚的灰塵上留下了重重的第一步,嶄新得如同白紙上落下的第一個字一樣。陸仁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在嘴裏止不住地喃喃自語,就像是在告誡自己一般:“不可以往二號窗口的方向看,那裏的老婆婆餓了容易挖眼睛吃。”實際上,陸仁的大腦已經跟不上他的嘴了,連他自己都無法弄清楚自己的嘴裏到底在說什麽。老婆婆?哪裏來的老婆婆,這裏從頭到尾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嗎?就在陸仁疑惑間,他已經來到了所謂後門的所在處,隻要打開了這扇門,他就可以立刻跑迴家去,迴到那個他眷戀的,有著一家三口的小家裏去。陸仁說不清楚他到底在等什麽。但他遲遲沒有拉開那扇門,而是看向了蜿蜒向上的樓梯。很奇怪,這個所謂的“調查局”處處透露著詭異,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得不知所措,但是從他開始計算逃生路線的那一秒鍾開始,他突然覺得出奇地安心,如同來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那樣的安心。心裏似乎有一個聲音正在催促著他往樓上走。陸仁選擇了遵從自己內心的聲音,他走過了後門,朝著樓梯慢慢向上走去,他路過了二樓,看見了空蕩蕩的辦公室,總覺得心裏也有些悵然若失。陸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但是他的腦海裏卻始終有一個聲音在說,這個地方不應該是這樣的,它應該歡聲笑語,它應該人聲鼎沸。陸仁路過了三樓,看見了走廊盡頭有一扇滲人的紅門,本來是挺滲人的畫麵,可滑稽的是不知道是誰在那扇門上麵用黃色的油漆寫了“堅持走可持續發展路線”幾個大字,那令人窒息的恐懼感便一下子消弭於無形。“這字真醜啊。”陸仁隻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吐槽道。“不過還好。”陸仁慶幸地想,“如果不是這幾個字,他可能就不敢繼續往上走了。”四樓依然是空蕩蕩的辦公室,陸仁沒有過多地停留,他堅定地繼續往上走去。他有預感,那個催促他不停向上的東西,就在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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