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夏聽這個案子耳熟,猜測多半和張啟銘有關。


    他聽得聚精會神,好不容易感覺臉上的熱度下去了,才緩緩探出頭。


    忽然冒出個人,那警察嚇了一跳,警官證脫手而出,掉進車裏。


    林秋夏彎腰撿起,看見上邊的名字赫然是姓孫。


    “……”他交還證件,道了聲歉,悄悄提醒賀淩風, “是孫警官,不是陳警官。”


    賀淩風還沒作聲,孫警官先連連擺手起來: “沒事沒事!賀老板叫什麽我就應什麽,都是一樣的!倒是您客氣,叫什麽警官,叫我小……小陳小孫都行!”


    賀淩風從善如流: “小陳,辛苦了。”


    孫警官看上去也十分樂意: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林秋夏: “……”


    行吧,你們兩個都開心就好。


    孫警官忽然想起什麽,道: “對了,賀老板的公司不是就在前邊,怎麽把車停這裏了,有什麽需要幫助的您盡管找我!”


    這下輪到賀淩風說出不出來話了: “……”


    林秋夏竟然有點不合時宜地想笑,憋著幫忙解釋道: “啊,他說想見一見那個被資助的老人家!”


    賀淩風從他的話裏聽出來了些許笑意,隱蔽地投過去一個指認叛徒般的眼神,嘴上卻隻能應: “嗯。”


    林秋夏更想笑了。


    孫警官不好在這耽誤太久,又迴到例行巡邏的路線上。林秋夏和賀淩風也沒那個光天化日不正經的心思了,將車子平穩開到公司地下停好。


    見賀淩風收好戒指,林秋夏不太舍得地提問: “我下一次見到這枚戒指,會是是什麽時候?”


    “你還想見著?”賀淩風又開始沒好氣了, “戒指說,得等到你有誠意的時候。”


    要是別人這樣拿腔拿調地陰陽怪氣,林秋夏八成會腹誹這人好煩;可是賀淩風例外,他一開始是又敬又畏,現在怕不起來,越看越覺得可愛。


    林秋夏深感自己的想法有些抖m,實際卻又如此,大概要歸結為情人眼裏出西施了。


    賀淩風刻意拉著臉,斜覷著看過來,眼裏卻能專注地映出倒影。


    林秋夏又笑了起來,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嘴角,彎著眼睛問: “這樣有誠意麽?”


    賀淩風不情不願地轉過臉,指著另一邊說: “再親一下,勉強算有。”


    林秋夏湊上去落下親吻,手指根傳來溫熱賀淩風給他帶上了戒指,環圈還帶著體溫,暖得一塌糊塗。


    “算了,看過就沒驚喜了,先給你。”賀大人揚了揚眉, “哪有一個戒指送兩遍的道理。等我求婚的時候,再換個玩意給你。”


    或許是手上的戒指太正常,導致林秋夏忽略了賀大人用是的“玩意”這個不怎麽正常的措辭,隻是心頭略感不對,就跟他一塊上了直通頂層的電梯。


    賀總常年在特管局辦公,天南海北地趕赴現場,幾個月都未見得能迴來一趟,對這棟大樓都有點生疏,差點沒找到刷指紋上樓的地方。


    還好公司有位靠譜的副總,問詢趕緊跑下來接應。


    林秋夏沒正兒八經進公司打過工,對“經理”這個品種的認知不太深刻,一直介於“售樓處人手一個的頭銜”和“日理萬機日薪近萬的霸總”之間橫跳;而下樓接人這件事,則似乎該歸類進秘書的職能內,甭管哪個經理出現在這,都顯得不太符合情景。


    看出來他的疑惑,副總笑嗬嗬地解釋道: “我是賀先生找來的職業經理人,受雇於賀先生,主要是經營運作資產,同時也為賀先生提供一切關於公司業務的服務。”


    賀淩風補充提醒: “服務的範疇別往端茶送水擦桌子上聯想,太顯傻。有胳膊有腿的人,一般是自己幹這些事。”


    林秋夏: “……”


    賀淩風又道: “你要是非得犯傻,我就麻煩一點。再加一份費用,請經理人順便出個成人智力開發課程,抽空給你講講。”


    林秋夏: “………………”


    副總以手掩麵,人到中年的啤酒肚一顫一顫,暴露他在笑的事實。


    林秋夏羞恥得不行,意識到這條小氣的龍是想報複剛剛的事,想直接去捂賀淩風的嘴。


    賀總卻靈巧地閃開,人模狗樣地去談起公司的近期經營狀況。


    兩人的談話夾雜著不少術語名詞,林秋夏即便聽不太懂,也能感覺到這份專業。


    這位副總的做事效率也極高。賀淩風昨天半夜查的ip,今早才通知到他,這會在日常工作就緒的情況下,已經完成整個簽批流程,甚至形成了臨時報告。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樓層,賀淩風邊走邊看起報告,先看到第一欄的結論: “賬號確存在異常,為保證調查的保密性,暫無處理。嗯,做的不錯。”


    然後是ip結果, “……河陽區正鑫街道,正鑫胡同與連營街交匯, 17號樓311室?”


    賀淩風將報告遞給林秋夏, “地址應該是在老城區,去看看麽……你怎麽了?”


    “我知道這裏。”林秋夏又仔細核對一遍地址,才有些艱難地開口, “這裏是……我舅舅家的老房子。”


    他的話似有所指,賀淩風看了看副總,道: “沒事,你直說。”


    林秋夏點點頭: “這個地方……已經很多很多年,都沒有住過人了。”


    “……”


    安靜片刻,副總合理推測道: “我這天看到過小林先生的新聞,冒昧猜測,或許您的舅舅已經在您不知情的情況下,售出或者出租了這棟房子?”


    林秋夏搖搖頭,調出手機上的水電繳納頁麵: “我直播賺錢後,一直要付家裏的水電費,賬戶都在這。老房子出租過,但也是很久以前了,近三年都沒再出過賬。”


    副總語塞: “這……”


    賀淩風當機立斷: “猜也沒用,不如去看看。”


    第64章 壞門


    去林秋夏舅舅家的舊宅前,他們還是先去探了一探公司的機房,試圖找到異常賬號操作的蛛絲馬跡,為接下來有可能的正麵遭遇做足準備。


    從報告上的內容來看,這個賬號完全是無中生有身份信息是空白的,卻異常順利地通過了各種實名注冊要求;分明沒有過任何操作記錄,卻已經有了很多主播長期關注互動的燈牌標誌。


    其中最駭人聽聞的,是副總讓嘴嚴的經紀人去打聽了一番,其中竟然有幾個主播表示,對“小半年”這個id十分眼熟,還曾經和她聊過感情問題。


    可是從係統操作痕跡來看,這個賬號分明注冊於昨晚林秋夏直播之前,去過的直播間也僅此一個。


    副總越說越毛骨悚然,想他堂堂一個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八的中年大老爺們,愣是顯得有些柔弱起來,特別心有餘悸。


    賀淩風看不過眼,站在機房門口揮了揮手,示意他還是別跟著了。


    副總登時鬆了口氣,溜得比打馬還快,連跑帶顛地說是去準備開例會的材料。


    但林秋夏強烈懷疑,他可能是被嚇狠了,想去寫辭職報告。


    “不會。”賀淩風語氣篤定, “我提前讓他有過心理準備,開出的待遇較市場價翻了三倍。”


    林秋夏: “……”


    行吧,他時常因為忘記賀大人的鈔能力,而與這個家格格不入。


    這棟辦公樓裝潢十分現代化,配套設施完全是按照全流程智能化辦公來做的,但在機房重地前,卻突兀拉著一道傳統的大鐵門。


    走過門口的人臉識別通道,玻璃自動門緩緩關閉。站在兩道大門之間,前邊是機箱嗡鳴,後頭是無人的電梯間,林秋夏一陣心慌,往賀淩風的身邊靠了靠,等他開門。


    賀淩風莫名道: “怎麽不往前走?”


    林秋夏更是奇怪: “你有前邊大門的鑰匙麽?”


    “林秋夏,前邊是機房值班室,哪來的門?”賀淩風的麵色驟然沉下去, “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無人的走廊空曠迴音,仿佛在一遍遍質問著林秋夏看見了什麽。他麵露茫然,再次認真地看向那道陳舊的鐵門。


    看著看著,這門忽然熟悉起來原來是舅舅家老房子樓下的防盜門。


    在林秋夏記憶裏,舅舅家的條件起初並不太好,一家人住在郊區,房子也破破爛爛,家裏到處都是修修補補的痕跡。


    舊物最鮮明的特色往往是氣味,他至今記得樓道裏散不去的陳舊味道,仿佛是幾十年的柴米油鹽醃進鋼筋混凝土,在水泥磚瓦上強行烙印下的人間煙火氣,聞著如同一鍋嗆鼻子的殘羹冷炙。


    小林秋夏一廂情願認定那是“家味”,其他人卻不認同。


    舅媽說那叫“老娘要不是跟了你至於住這種地方”,舅舅認為是“嫌髒你怎麽不勤快點”,妹妹則覺得“既然大家都不喜歡,我們也搬去有噴泉的小區呀”。


    林秋夏一步步走到熟悉的大門前,扳開沒掛鎖的金屬門扣,向上提著推了一下大門,活動著推過變形的滑軌,完全打開門。


    門後是逼仄的樓道,兩側貼著密密麻麻的小gg,開鎖通下水,修暖氣換暖氣片,還有收破爛的。


    他抬腿要上樓,忽然後脖頸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一那,陳舊的氣味消散殆盡,機房嗡鳴重新響起,還有人在他耳邊喊: “林秋夏,醒醒!”


    林秋夏眼前一黑,不得不閉眼晃了晃腦袋,再睜開眼時,周圍又是通往機房的辦公樓道。


    前邊也沒有什麽鐵門,隻有一間掛著“值班室”牌子的門崗,房間的窗口豎著幾道金屬護欄;再往前,又是一道麵部識別感應門,視線透過玻璃門,能看到室內的一排排機箱閃爍著燈光。


    賀總喊的聲音太大,打瞌睡的看門阿姨被吵醒過來,正打著嗬欠靠在門口,嘖嘖歎氣: “年輕人喲,站著也能睡著,少熬點夜啊。”


    林秋夏麵露茫然。


    “怎麽忽然共情了?”賀淩風摟著他的腰,眉頭微蹙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林秋夏的眉心, “不用你迴答,先別說話……休息一下。”


    林秋夏搖了搖頭,越是清醒,他就越是臉色凝重: “……賀淩風。”


    賀淩風迴答: “我在。”


    “這一次,”林秋夏說, “我懷疑……我自己。”


    記憶順著時間各歸各位,那段住在老房子的時光已然蒙塵,不再鮮活,現在迴想來看,卻也曆曆在目。


    那時林秋夏剛剛被收養,和舅舅一家一塊擠在老舊居民區中,天天都能聽見舅媽和舅舅為了住宅而吵架。


    爭鬥的導火索,是這棟僅有十戶人家的老破小樓,在本月接連有五家挪了新窩;樓下的防盜鐵門又恰好壞掉了,總是動不動就卡住,拉也拉不開。


    在方才共情迴溯的那一天,舅媽甚至對舅舅動了手,兩人吵得昏天黑地。


    林秋夏嚇得手都有點哆嗦,牽著妹妹躲出門。


    這對兄妹的年紀尚小,加在一塊也理解不了房子車子對成年人的意義,排排坐蹲在樓下,認為今天的事情有一半要怪鐵門不爭氣搬走的鄰居是沒辦法叫迴來的,但區區一扇門,他們還能奈何不了?


    兩人合計一番,認定要給大門些顏色看看,遂一個推一個拉,一塊擺弄起大門。


    拽了兩次,林秋夏眼尖地發現,門並沒有壞,壞掉的其實是推拉軌道,隻需要抬著門拉拽,就能正常打開了。


    兩人有如發現新大陸,連跑帶顛地跑迴家,膽大包天地重進家中的戰火裏,大喊暫停,宣布起最新發現。


    林秋夏至今仍清楚地記著,舅媽那天吵架沒哭,打架也沒哭,聽完他們兩個斷斷續續講著鐵門的新用法,卻忽然泣不成聲。


    “至於……為什麽我認定那是自己,”林秋夏說, “因為鐵門壞掉的時候,整棟樓裏隻剩下我們兩個學齡前兒童,隻有我會從那個高度和視角看到那扇門……直到第二年,小區來換上防盜門,也沒有其他帶著孩子的人家搬進來了。”


    可是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有迴溯,怎麽會出現怨執作亂?


    向自己拋出這個問題的瞬間,林秋夏的心裏就有了答案:經曆一遭世界輪換,他在這個世界上,似乎也不完全算是個正二八經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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