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夕霧所料想的一樣,宿醉的郭嘉第二天醒來覺得頭都要痛的炸了。


    迷迷糊糊好說歹說的在床上磨了半個時辰,最終不情不願爬起來的郭嘉,這才知道這天一大早,拿到藥材的華大夫已經離開了。


    “少爺你不用這麽激動,華大夫已經留下了你接下來的藥方,我們一定會看著你好好喝藥的。”夕霧毫不留情的給聽到這個消息興奮無比的郭嘉澆了盆涼水。


    看著郭嘉表情陰鬱下來,柳荷暗嘲夕霧果然不會說話,少爺不愛聽就講什麽,真是不時趣。湊到郭嘉身前,她故意貼近郭嘉,柔聲道:“少爺你別緊張,要是不想喝藥,告訴奴婢,奴婢一定幫少爺你偷偷倒掉,不會讓老爺發現的。”


    “呃……”看著貼過來的少女,郭嘉有些尷尬,不動聲色的離得對方遠了點,轉頭問夕霧轉移話題,“外麵怎麽這麽吵,是怎麽了?”


    “昨天我和少爺你說過,看來少爺你真的是一點都沒記住。”夕霧無奈歎了口氣,解釋道,“老祖宗過八十大壽,要到老爺這裏來過,所以宗族裏的長輩與幾位公子小姐都到來了,一起給老祖宗祝壽。”


    雖然不記得被提過這件事,對這位老祖宗郭嘉真是記憶猶新。當初他跟著父親去穎陰給他過七十大壽,全程都在打醬油。對於血緣等級極為看重的這位老祖宗對身為旁支又從商的父親是半點好臉色都沒給,擺宴的時候他和父親坐的席位也不合規矩,一看就是故意輕視。不過郭嘉到是半點不在意,反而吃吃喝喝樂得清閑,不用到人麵前裝孝順。


    就這麽個老祖宗,這迴卻點名要到父親這裏過壽,要說是沒有圖謀,鬼才相信呢。


    剛來個奇怪的客人,又來了這麽一大幫子麻煩,真是莫名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啊。


    被晾在一邊的柳荷心中哀怨,對夕霧的恨意又多了一分,卻還是強顏歡笑的又對郭嘉柔聲道:“家裏一直都隻有少爺一人,這次幾位公子小姐來了,少爺可算是有伴了。”


    嗬嗬……郭嘉想想那幾位用鼻孔看人的真·世家子弟,他覺得還是縮在屋裏看兵書來得有趣。


    但哪怕郭嘉再不待見來的人,他還是得穿戴好畢恭畢敬的去前廳給各位長輩行禮,一圈兒平時把他當透明人的這次拉著他真是各種熱情,各種見麵禮收的他手都疼了,用餐時還被那位老祖宗拉到身邊,望著對方一笑起來全是褶子的臉,郭嘉覺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好不容易撐完了宴席,郭嘉可是尋個由頭跑了出來,天知道他在裏麵快憋死的。


    “阿霧和柳荷這倆小丫頭跑哪去了?”


    尋了一圈無果,郭嘉也沒太在意,反正都在府裏也出不了什麽事,便順著小路一個人走走當做消食,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尖利的女聲:


    “郭嘉!”


    迴頭,看到一身華裝的女孩,郭嘉歎了口氣,懶懶散散打了個招唿。


    “你這叫什麽態度!真以為老祖宗稍微對你熱情點就是真看重你?!白日做夢。”


    “既然是白日做夢,你何必大唿小叫的,外加現在好像已經是夜晚了吧。”郭嘉懶懶的吐了個槽,把這位給嗆了迴去。


    郭淩,十歲,郭家現在主族的真·大小姐,嬌蠻無理取鬧絕對是家常便飯,不過郭嘉對她的還不算有多厭惡,畢竟她不過是經常和人拌拌嘴,比那些虐待奴仆放浪形骸的驕縱子弟好多了。


    好吧他承認他麵對女孩子就會忍耐力無限提升。


    被頂了句的郭淩臉上怒氣更重,喊道:“你再這樣,我就不告訴你秘密了。”


    “你還能有什麽秘密?不過你的秘密我也沒興趣。”


    “你,你……!”郭淩看人仍舊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就更生氣了,可卻又無可奈何,隻得喊道,“好好好,你不聽是吧,我告訴你,你再不去南苑,那個叫夕霧的小丫頭就死定了!”說完就氣衝衝的跑了。


    夕霧?


    郭嘉一愣,他沒想到這郭淩是真的有事情要告訴他而非無理取鬧,又看平時陪在郭淩旁邊的郭圖不在,他突然意識到一種可能。


    急匆匆的往南苑跑去,一邊跑一邊默念這又不是宅鬥劇瑪麗蘇小說,自己腦補得情況完全不可能發生吧。


    結果等他趕到,看到郭圖正對著夕霧拉拉扯扯的時候,他還來不及反應,下意識的就衝上前,一把把郭圖的手給拽開了。


    “沒事吧?”


    看著夕霧被人拉紅的手腕,郭嘉深切的有一種自己的妹妹被豬拱了的感覺,一貫淡漠的雙眼望向郭圖時難得的湧現出憤怒。


    “喲,你這是生氣了?”被人看到卻萬分尷尬都沒有,郭圖輕蔑的望著眼前這個比他矮半個頭的少年,“不過沒事,正好和你說聲,我看上你這個丫頭了,送給我,怎麽樣?”


    “不怎麽樣。”郭嘉冷冷的答了一句,轉身拉著夕霧欲走,結果被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另一個世家子弟攔住:


    “不就個丫頭嘛,你有什麽不舍得的?”


    “就是就是,這知道的以為嘉弟你是愛惜丫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憐香惜玉護著自己房中人呢。”又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人接話,引起一片笑聲。


    看著自己被一群人圍住,郭嘉歎了口氣,在自己家裏這麽窩囊他也是無奈了。他停住腳步,轉過身,雙目死死盯著郭圖,眼中的戾氣讓郭圖不由得心發寒。


    “你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敢這麽瞪我!”被人盯得心發虛的郭圖大聲道,也不知是不是為了給自己壯膽。


    就在氣氛緊張得近乎要劍拔弩張之時,郭嘉卻突然笑了,就像冰山解凍一般,他的嘴角漸漸勾起,最後變成了縱聲大笑。


    所有人都被他給嚇到了。


    笑了許久,郭嘉望著郭圖的雙眼卻全是戲謔,他帶著笑意道:“堂兄,嘉還真不知道幾年沒見你眼光變得這麽差了,這丫頭既不溫柔也不體貼,瘦的和跟豆芽菜一樣要胸沒胸,更何況……”停了停,他看向剛才第三個出聲的人,道,“更何況正如合堂兄所言,這小丫頭已經是嘉房中人了,堂兄不至於會這麽饑不擇食奪人所好吧?”


    安靜,還是安靜,他們完全沒想到郭嘉會這麽說。


    要知道,世家子弟,對臉麵的是非常看中的,雖然各個屋裏有個暖床丫頭不算什麽,但絕沒有這麽當著眾人麵就說出來的。這要是傳出去,有哪位世家小姐願意嫁給這麽個人。


    但郭嘉卻是毫不在意,用調笑的目光掃了一圈無言的人,然後就拉著夕霧離開了。


    “堂兄,這……”


    “人都走了還呆這幹嘛,散了吧。”郭圖一甩袖離開了,剩下人麵麵相覷,心中說不出的憋屈,卻也隻能無可奈何的各迴各屋了。


    而看上去怒氣衝衝的郭圖卻在離開眾人視線後迅速平靜下來,避過來來往往的仆人走進了他的父親郭焱的房間。


    “父親。”作揖行禮,郭圖對背身而立的郭焱道,“圖未能捉到夕霧那個丫頭,請父親恕罪。”


    郭焱轉過身,手拍在郭圖肩上,看似慈愛的拍撫實際上卻有千斤力度,他看著郭圖,緩慢道:“圖兒,這麽點小事都辦不成,為父將來怎麽能把偌大的家業交給你呢?”


    肩上火辣辣的疼,郭圖卻不敢喊一句。他平靜道:“是圖辦事不力,愧對父親期望。不過父親,今日之事,倒也不算是完全失敗。”


    “哦?”郭焱略微放緩了力度,“你這是何意?”


    心中長舒了一口氣,郭圖將曾幾何時在院中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


    “父親,您一直都有與曹家聯姻的意思,如今郭嘉如此言行不檢,隻要我們放出些流言,再施加給郭檁一些壓力,就定可以將這門親事定下來。”


    郭焱眉頭微皺,似乎是在思考郭圖此言的可行性,從頭到尾思考一遍,的確是不會有什麽意外,頓時眉頭舒展,讚賞的對郭圖道:


    “你所言不錯,便按你所說的去辦吧。”


    “是。”


    畢恭畢敬的退出了房間,郭圖望著天邊冷然的月色,身上說不出的疲憊。


    說實話,他對郭嘉並沒有什麽厭惡之情,甚至有的時候,是說不出的羨慕。


    羨慕他被郭檁保護的那麽好,可以遠離世家子弟間的明爭暗鬥,活得瀟灑自在。而不像他,即便麵對自己的父親也要畢恭畢敬,稍有一言不慎就要受到懲罰。


    可惜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郭檁所擁有的東西,太過誘人,無論是他還是父親,都不可能拒絕。


    突然,草叢中傳來翕動,郭圖一個箭步上前抓住暗中的人影,待細一瞧,竟是郭嘉的婢女柳荷。


    “大少爺……”柳荷害怕的吞咽了下,卻還是壯著膽子道,“夕霧她,有沒有……”


    “嗬,你還敢問我?”反手捏住柳荷的下巴,郭圖剛才隱忍的怒氣全發在她身上,“你怎麽沒攔住你們家少爺?”


    夜風中柳荷瑟瑟發抖,卻全然沒被人憐香惜玉的對待,她開始暗暗後悔自己惹上的是不是個煞星。


    先前,她向服侍郭圖的秋葵打聽,得到了郭圖對夕霧有興趣的消息。心中不爽一個兩個都看上那個小賤人,卻明白這是一次除掉夕霧的機會。所以就壯著膽子去找了郭圖,表示自己有辦法把那丫頭騙出來。


    郭家治家嚴謹,若是真發生點什麽夕霧隻有死路一條,而少爺身邊從此以後,也隻有她一人了。


    哪知道卻被少爺壞了計劃,她知道那麽多,現在又自己找過來,豈不是在自尋死路嗎。


    郭圖的確有除掉她的意思,隻是在郭宅裏不方便動手罷了。可想著想著,見柳荷越發驚恐的臉色,郭圖不由笑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這小丫頭還有點用。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迴,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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