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大船上,燈火闌珊處。


    一名年輕的儒雅文士把手中糕點捏碎,灑到湖中,靜看群魚掙搶不休。


    他有規律的捏碎三塊糕點,一共分成二十一份,當第一份扔進湖中之時,他就開口:“孤鴻,你去一個地方給我帶迴一個人。”


    “是。”在文士身後一名年輕刀客恭敬地接過命令,接著他又問道:“不知先生要帶迴何人?是活的還是……”


    “男人,要活的。”


    “活的?”


    “活的就行!”


    “……”


    陳孤鴻有些不明白了,先生在這勝會裏不去船裏和佳人花風雪月,為何要讓自己去找一個男人?


    明明船裏就連蘭月軒的頭牌都有。


    文士扔下第四小塊糕點,沒有理會少年的神『色』,輕聲說道:“那個人我不認識,但你是杭州人,你應該認識。”


    “……先生可否說明白一點。”少年還是不清楚要抓誰。


    文士抬起沾滿糕點碎屑的手指,指向遠處:“你此去前方三裏處,那有一起紛爭,你就把長得虎背熊腰的那人帶來就行。”


    “孤鴻告退。”說完陳孤鴻便一個閃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文士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轉頭望向身後大船裏,那裏輝煌闌珊,鶯歌燕舞,有個曼妙女子走了出來。


    女子一頭如絲緞般的黑發隨風飄拂,細長的鳳眉,一雙眼睛如星辰如明月,玲瓏的瓊鼻,粉腮微暈,滴水櫻桃般的朱唇,完美無瑕的瓜子臉嬌羞含情,嫩滑的雪肌膚『色』奇美,身材輕盈,脫俗清雅。


    但文士卻微微皺眉,繼續把把糕點投向湖裏。


    女子傾城一笑,頓時百媚從生:“先生可是不滿意蘭月軒的糕點,這可是我們蘭月軒的高手,走遍妖域,荒地,大漠等各大地方才集齊各種靈物而製成的,堪比靈丹妙『藥』,一般人還聽都沒聽過呢,而先生卻拿來喂魚。”


    文士麵無異『色』,語氣平淡:“我不喜歡吃甜的,也不喜歡裏麵的氣氛。”


    說完之後,文士閉口不言,整個過程都沒有去看女子一眼,而是自顧自的喂魚。


    女子看著氣氛有些不對,但卻麵不改『色』的立身於一旁,聞名不如見麵,早就聽說天姥山孟宏儒一身浩然,克己守禮,寡言少語了,今兒個才知道他這個人比傳說還要更勝一分。


    自己好歹也算享譽大唐的美人了,以往若是有男子能夠與自己獨處,必定是極力表現自己,或者麵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他卻似乎……


    是不屑於自己交談?


    這是自己從懂事以來,便沒有見過的。


    “難不成他孟宏儒還比得上那個包間裏的大人物?”


    女子轉身看了大船中最高的那個閣樓,目光裏各種神『色』一閃而過,然後才轉身看著孟宏儒。


    沉默了良久,女子也看了孟宏儒良久,確認他真的是當自己不存在,而不是故意以進為退從而來吸引自己的。


    她越發的好奇與沉不住氣了,輕啟朱唇,問道:“先生覺得,這西湖之水,比起天姥高山,如何?”


    孟宏儒扔下最後一塊糕點,輕聲答道:“湖上春來似畫圖,『亂』峰圍繞水平鋪,這西湖確實是美,但我卻還是更喜歡天姥的天台四萬八千丈。”


    女子嫣然笑道:“四萬八千丈?先生不覺高山之寒嗎?”


    “高處不勝寒?”孟宏儒突然笑道:“高山雖寒,卻有鬆柏長挺,有浩氣長存,而此間西湖,雖然繁華,卻是遍地酒『色』財氣。”


    孟宏儒轉身離去,離去時留下一句。


    “卻道是,西湖歌舞幾時能休?”


    ……


    豬老三倒飛撞在了一堵牆上,因為衝擊力量太大,猛然咳出一大口鮮血,牆上都出現了蜘蛛絲一樣的裂痕,向掛畫一般定在了牆上幾息,然後才滑落下來。


    “這……不可能!”


    豬老三顫顫巍巍地趴了起來,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前麵的小女孩,張開都是血紅的嘴,不敢置信地說道。


    他的法眼是能看出人們的不少虛實,但卻學藝不精,而張若塵身上曾經有過他師父的本源『性』光,自身心靈境界也很高,是以他看不出張若塵的真實。


    至於玖玖,她被人以手段掩蓋天機,連妖族的血脈都被強行壓下去了,以豬老三那點本事要是能看出啥東西出來,也不會幹這種事謀生了。


    一旁看熱鬧的眾人也是如同見鬼一般的看著小姑娘,他們實在想象不出來剛剛竟然是一個身高不到黑臉大漢腰部的小姑娘把大漢轟飛了出去。


    “好,打死這個人渣。”有人躲在人群中喝彩,分不清是誰。


    “你的衣服我會賠你的,但你不能對我師兄動手!”玖玖一臉認真的看著他,站在張若塵麵前就像護小雞一樣。


    張若塵不禁搖頭苦笑,這孩子竟然還天真的認為自己欠了大漢,並且還想著要賠呢。


    不過,這孩子就算認為自己理虧,也還是懂得不能讓人欺負他師兄,平日裏不算白疼。


    就在張若塵上前一步,想查問玖玖受傷沒有之時。


    “呀,這不是城東豬老三嗎?怎麽被人家一小姑娘給抽成這樣了。”一個少年刀客大聲笑道,人們給他讓出了一條路來。


    有人認出了他,更多人認出了他腰間那把刀,於是他們又暗自退了幾步。


    豬老三起身,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麵『色』微沉,心想這個人怎麽來了。


    是要多管閑事?


    少年刀客微微搖頭道:“你放心,我不會出手,這碩大的江湖,每天都有不平事發生,我又不是傻子,得樣樣去管。”


    聞言,豬老三又看向張若塵二人,通紅的眼睛裏,有玄妙的異力流轉,殺機顯『露』無疑。


    他叫豬老三,這個名字不怎麽好聽,但卻不是一個小丫頭可以叫囂的。


    他凝神看向玖玖,法眼催動,確實看出了一點端倪,但那僅僅隻是一點點微弱光芒,估計也就是相當於剛剛凝煉胎息的修士所發出的而已。


    他又看向張若塵,沒有在張若塵這裏看到任何一點動靜,還是和剛剛一樣,就是個病弱少年。


    剛剛隻是因為玖玖是小孩,沒有仔細凝神去看,所以大意吃虧了,現在知曉了明確了玖玖和張若塵的底細,自然不會放過張若塵二人。


    今天若是不弄殘麵前這兩人,以後“豬老三”這個名頭在杭州城中就是一個笑話了。


    出來混的,講究的就是一個麵子,那少年刀客也就罷了,但若是被一個小丫頭和一個病秧子唬住,今後還怎麽在杭州城混。


    豬老三本來就不是個良善之輩,更不是那種被人打了一聲不吭之人,別的東西沒有,但脾氣卻還是很大的。


    “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豬老三眼眶精筋暴漲,大吼一聲,猛然出了一拳,有藍白『色』的流光從拳頭上溢出,他本來就是小周天的武道修士,這一拳轟出更是打出極端可怖的氣勢。


    雖然在杭州城內,他不敢真得打死人,但若隻是廢了兩個沒有背景的人,憑他的那個天才表弟,也是沒有任何事情的。


    圍觀的群眾紛紛散開,雖然也有些人不忍,但那又如何?總不可能為了兩個非親非故的人而去招惹禍害吧。


    “……”


    玖玖沒有正式修行過,此刻被豬老三的磅礴氣勢嚇得花容失『色』,大腦空白,想不出任何應對之法。


    就在所有人皆以為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就要遭遇不幸禍事之時,那名剛剛到來的少年刀客卻神『色』莫名地看著張若塵。


    他覺得這個少年不簡單,因為這個少年太平靜了,這種情況還能如此平靜,自然不會是平凡之輩。


    先生說的是讓我帶迴這個豬老三,但沒說立刻,那便等一等吧。


    “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一聲輕歎突然在豬老三耳邊響起,一道磅礴的意境轟然籠罩過來,使得他心靈顫栗,靈魂顫抖,拳頭停在了張若塵一尺處,動彈不得。


    “貧道一直不說話,你真當我們好欺負不成。”


    話音未落,豬老三的身體便直直的落在了幾十丈外,龐大的身體砸在地上,有沉悶的聲音傳出,瞬間噴出一大口鮮血。


    驚得圍觀的人目瞪口呆。


    “貧道?他是道門弟子?”那名少年刀客目光幽幽。


    今天張若塵穿的是唐子明給他準備的衣服,而不是他以前那件洗得發白得道袍,所以人們也是這時才意識到這個少年竟然是道門之人。


    “我道門講上善若水,但也有飛劍取人頭,一飲一啄,你今日對貧道起了殺心,那貧道留你不得!”


    張若塵一步一句,步步意境狂升,引得人們頭昏目眩,第五步時,便跨越了幾十丈遠,而人們也聽不見張若塵在說什麽了。


    “不,不要!”豬老三驚恐萬狀的盯著張若塵的臨近,身體卻無法做出反應。


    豬老三雖然天生法眼,且武道修為為小周天圓滿,練氣修為比起張若塵也差不了多少,但他卻不曾修過心靈,而張若塵的心靈意誌比他高了太多,是以在張若塵心神融入天地之時,他根本就難以覺察到張若塵的實力。


    現在更是直接被張若塵以劍意碾壓。


    張若塵並指成劍,就要點向豬老三眉心之時。


    “道友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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