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在父母墳墓前跪了一夜,第二天才起來。


    這次迴家,他本想迴來探望一下父母,玄苦師父還有隨緣師傅與三藏大哥,不成想才剛迴來,就遇到父母被害。


    埋葬父母後,喬峰本想直接去學舍跟祖庭,但轉念一想,他如今遭人汙蔑,江湖上人盡皆知,父母又被人殺害,還賴在了他的頭上,此時去見玄苦隨緣三藏,恐怕也會引起誤會,不如悄悄躲在暗中看上一眼,等查清真相,洗刷身上冤屈後再迴來與眾人相見的好。


    打定主意後,喬峰便上了山,悄悄躲在了學舍附近的樹林裏,遠遠的望去。


    學舍與他離開時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三藏正在學舍旁的莊稼地裏侍弄莊稼。他帶著草帽,彎著腰,認真地給禾苗除著雜草,天上是剛剛升起的太陽,禾苗與雜草的葉子上還滾動著晶瑩的露珠,打濕了三藏的袈裟。


    將田裏的雜草處理完,三藏直起身來伸了伸腰,摘下草帽,摸著自己光禿禿的腦袋走迴了學舍。


    從水缸裏舀了一瓢水喝下,又舀水洗了洗手,隨手將草帽掛在牆上,走進學舍裏,沏上一壺茶水,飲了兩杯後,拿出筆墨,開始默寫經書。


    窗外,枝頭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天上,太陽漸漸升高了。


    喬峰躲在暗處遠遠的看著,心底壓不住的羨慕。


    等我洗清身上的冤屈後,就迴到這裏來,跟隨緣師傅、三藏大哥一起生活,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閑暇時間看看書,寫寫字,一直到終老。再不管勞什子江湖武林,勞什子宋遼之爭了。


    喬峰心想著,打定了主意,一切結束後就迴來,像小時候那樣賴在學舍裏不走了。


    想到這兒,喬峰不禁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隨即收斂心思,悄悄地離開了。


    一路摸上了祖庭,繞過戒律堂的弟子,來到了玄苦的禪房。


    再三確定房間內沒有人後,喬峰這才小心翼翼地溜了進去。


    玄苦禪房內的布置跟他人一樣,擺設十分隨意,隨意中又透出幾分規矩來。


    喬峰走到桌案前,摸了摸硯台,那裏麵的墨汁已經幹涸,又拿起毛筆看了看,小心地放迴原位。


    師父這是遇到什麽急事兒了嗎?怎麽連硯台跟毛筆都沒洗?


    喬峰這麽想著,就看到了放在一邊的信紙。


    這信紙是那日隨緣代筆時墊在下麵的,墨跡有些透了過來。


    喬峰拿起信紙,根據上麵留下的零散磨痕猜度著,轉身慢慢地走到了牆邊。


    “近來可安好玄苦口述隨緣代筆”


    “師父為何要師傅代筆?難道師父生病了?”


    喬峰放下信紙,自言自語道。


    驀地,他抬起頭,正看到玄苦圓寂時所坐的位置前,地板上零星的血漬。


    “師父的禪房內怎麽會有血跡?難道是師父受傷了?”


    喬峰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想到師父受傷,連執筆都不能了,更不知道隨緣師傅怎麽樣了。


    又想到剛剛在學舍內隻看到三藏大哥沒見到隨緣師傅,喬峰的臉色變得一片慘白。


    不可能的。


    他在心底自我安慰著。


    隨緣師傅跟三藏大哥不是常人,他們能一直保持年輕,容顏不老,怎麽可能會被人偷襲,不可能的!


    雖然這麽安慰著自己,喬峰卻再也坐不住了,他將信紙對折,貼身收好,轉身打開房間門走了出去。


    此時喬峰心神已亂,平日裏的警覺性大失水準,竟沒看到往這邊走來的一眾祖庭弟子。


    “喬峰?”


    喬峰正在關門,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唿喚,他下意識地轉過頭來,便見到一群人已經將自己團團圍住。


    “喬峰!你還敢來祖庭!”


    為首的是戒律堂的玄念,玄念厲聲嗬斥道。


    “將他拿下!”


    一聲令下,周圍弟子紛紛圍了過來,喬峰此時根本無心打架,他隻想盡快確定師父跟師傅平安無恙,當下把手一擺大喝道


    “等一下!”


    “玄念大師,我師父呢?”


    不等玄念開口,止清就慌張地喊了出來。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偷襲了玄苦師叔祖!”


    止清在玄苦被偷襲那日也在場,隻是被兩位高手交戰所散發的氣浪震暈了過去,一直到玄苦圓寂之時才醒過來。


    止清沒見過喬峰,因此他隻是記住了偷襲之人的麵容,並不知道那人的長相就是喬峰。


    如今見到喬峰本人,這才將記憶裏偷襲之人的麵容與喬峰這個名字對上。


    “喬峰!你還是不是人!親手殺父弑母,還偷襲自己的師父!”


    玄念如今已是怒不可遏,大聲嗬斥道


    “你那一掌震碎了你師父的心脈,喬峰!你當真是豬狗不如啊!”


    “枉我那可憐的師弟臨死前還堅持你是清白的,還說什麽怕人陷害你,給你寫信提醒你!”


    “喬峰!你真該死!”


    當聽到玄苦已經圓寂這個消息的時候,後麵玄念說了什麽,喬峰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隻覺得玄苦圓寂這幾個字仿佛化作大錘,正一錘一錘地捶打這他的腦袋。


    喬峰麵上血色褪盡,臉色煞白,口中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師父不可能死啊!!!”


    喬峰仰天大吼一聲,運起全身真氣一掌拍出。整個庭院內瞬間飛沙走石,遮天蔽日,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一股強烈的氣浪撲麵而來,將四周的弟子紛紛震散。


    良久,砂石落下,喬峰失魂落魄地望著地麵。


    “玄念大師,能否讓我去祭奠一下我師父?”


    喬峰抬起頭來,眼眶已然濕潤,他強忍著悲慟,出聲問道。


    玄念冷哼一聲,嘲諷道


    “玄苦師弟再見到你這個不孝弟子,怕是要再氣死過去!怎麽?還想確認一番,玄苦師弟的死活?”


    喬峰默然無語,隻是愣愣的望著前方,雙手慢慢地放下。


    此時父母新亡,又得知師父圓寂,師傅下落不明,喬峰已經心若死灰,剛想束手就擒,幹脆就這麽被他們打死算了,轉而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種種冤屈,師父跟父母的大仇還未得報。


    不行,師父跟爹娘屍骨未寒,我還不能就這麽死了,我一定要找出兇手!


    喬峰暗暗想著,拱手道


    “玄念大師,我知你認為是我喬峰殺了玄苦師父,但這不是我做的,我喬峰大好男兒頂天立地,是我做的,我自會承認,”


    “我定會查出殺害師父跟我爹娘的兇手。告辭了!”


    說完,喬峰單手一引,掌心內力噴吐,一股吸力傳來,將邊上的木頭揚散,轉頭又是一掌拍在地麵上,無數煙塵飛起,遮蔽了視線。


    等煙塵散盡,哪裏還有喬峰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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