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魚,澆汁魚,生魚膾,紅燒魚,糖醋魚,水煮魚,幹煎魚,魚肉火鍋,豆腐魚湯……


    隨緣麻木的奔走著,麻木的揮灑著經文,麻木的見證著一道又一道有關魚的菜肴。


    他從來不知道一條魚可以有這麽多種做法!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聞得多了,他那個聞到葷腥就想吐的毛病就會消失。


    原來三藏係統是騙他的。


    終於,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奔走了一夜的隨緣結跏趺坐在村口樹下,三藏被他放在了身旁,還在唿唿大睡。


    第一縷陽光照亮了大地,打在了隨緣的身上,三藏翻了個身,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什麽味兒,好香。”


    三藏嘀咕著,穿好了衣裳,對晚上還睡在房間裏,早上就露宿街頭一點兒不感到奇怪。


    這種事兒他們師徒遇到過不是一次兩次了。


    “師父?你怎麽了師父?”


    三藏穿好衣服這才注意到身旁的師父。隻見隨緣渾身沾滿了幹涸的血跡,神情痛苦的坐在那裏,閉目不言。他的臉上,一顆顆血淚滾下,打濕了身上腥臭肮髒的袈裟。


    “師父!師父!”


    三藏嚇壞了,撲倒在隨緣身上,帶著哭腔喊著。


    隨緣的眼皮動了動,慢慢的睜開,兩個白茫茫的眼球沒有一絲的神采。


    “隆隆隆隆……”


    遠處傳來一陣發動機的轟鳴,幾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了村口,關河一身黑色戰術服,英姿颯爽地跳下了車子。


    “隨緣師父……”


    臉上帶著喜悅神色的關河喊著,來到樹下,笑容僵硬在麵上。


    “關施主來了啊。嗬嗬嗬嗬……”


    隨緣揚起臉,一雙泛白的眼球無神地盯著關河,喉嚨裏發出嘶啞的聲音。


    “隨緣師父?”


    關河後退了半步,攔住了舉槍戒備的隊友,不敢置信的喊道。


    “進村裏看看吧。去吧。去看看,去看看。”


    關河沉默了一會兒,揮了揮手,身後的隊員舉著槍,戒備的散入了漁村。


    關河遲疑了一下,轉身也跟著走了進去。


    “你不許去!”


    三藏剛站起身,就聽到了師父的厲聲嗬斥。


    “你不許去。三藏,聽話,不要去。”


    隨緣“見”三藏停下了腳步,也放緩了語調。


    “不要去。”


    隨緣搖著頭,神情痛苦地說道。


    三藏迴到了隨緣的身邊,扶著隨緣站起了身。


    隨緣伸出手抓向行囊,剛觸碰到行囊,手上顫了顫,又縮了迴來。


    三藏彎腰撿起行囊背在了背上,伸出手要扶著隨緣。


    剛碰到三藏的手,隨緣觸電般躲開了,他擺了擺手。


    “師父眼睛瞎了,心沒瞎。以後不用你扶著了。”


    隨緣啞聲說著,不顧身上的肮髒,朝著漁村外走去。


    “嘔~~~”


    “嘔~~~哇~~~~”


    身後,進入各家各戶的隊員一臉狼狽地跑出來,彎著腰大吐特吐。


    “隨緣師父!”


    關河追了上來,大聲地喊著。


    “好好看看吧,關施主。好好看看。”


    隨緣轉過身來,指了指自己白茫茫一片的兩隻眼球,嘶啞著說道。


    關河的腳步停了下來,痛苦的哭了起來。


    “對不起隨緣師父,對不起。昨天晚上我們放假,出去放鬆了,對不起,對不起……”


    隨緣揮手製止了關河,麵無表情的說道


    “關施主沒有對不起貧僧,不需要向貧僧道歉。”


    說完,隨緣轉身就走。


    他身邊的三藏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關河,背著行囊小跑著追上了隨緣。


    幾日後,一條名為《震驚!以後再也不要亂吃魚了!小漁村誤食毒魚集體中毒身亡!》的新聞被頂上了熱搜。


    人們紛紛議論著,這年月究竟還有什麽是沒毒的。


    與此同時,捕魚業遭受到了重創。


    …………………………………………


    外界的紛紛擾擾好像與隨緣沒有任何關係。


    從小漁村出來後,隨緣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再跟三藏有任何接觸。他隻是沉默地走著,身後的三藏小跑著跟著。


    到了飯點兒,隨緣就停下腳來誦經,三藏默默地捧著缽盂出去化緣,化迴來的齋飯隨緣隻吃兩口,就不再吃了。


    隨緣好像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苦行僧,任憑風吹日曬,本就不白的皮膚很快就黑了下來,本就不胖的身材日漸消瘦,成了皮包骨頭。


    他身上的袈裟本沾滿了血汙,是在一天夜裏被三藏偷偷脫下來清洗幹淨的。但隨緣堅持不肯換上其他的袈裟,隻穿著這一件。


    袈裟很快成了乞丐裝,隨緣依舊不換,三藏隻敢白天偷偷搜集布料,晚上趁著師父誦經的時候縫縫補補。


    師父狀態有問題,三藏這個做弟子的也悶悶不樂的。師父日漸消瘦,三藏剛剛長起來的一點兒膘也很快沒了蹤影,尖尖的下巴又冒了出來,兩腮下陷,一臉菜色。走起路來直打晃。


    隨緣再沒管過任何事,哪怕黑色煙霧造成的案件就發生在他身邊,他依舊視若無睹,隻是默默地誦經,誦經,誦經……


    從宏福寺穿下來的僧鞋很快就破了,鋒利的石頭刺破了腳掌,流出了血水,隨緣依舊不聞不問,好像這一雙腳不是自己的一樣。


    初時,他們行腳的速度還算很快,但過了幾日後,隨緣身體開始出了問題,兩人的行進速度越來越慢,本來七天走完的路程,拖拖拉拉竟然走了十幾天。


    他們到達祖庭山下的鎮子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份了。


    鎮子裏此時已經變成了光頭的國度,來來往往的街道上,全是光頭。


    人們對隨緣師徒的狼狽模樣並不奇怪。


    這段時間他們見過各式各樣的和尚,這樣的好像是苦修的僧人吧。


    鎮上的居民想著,一邊加快手上擇菜的速度。


    鎮上的餐館已經全部變成了全素齋,生意很火爆。不加快速度,廚房那邊又要催了。


    隨緣自顧自走過鎮子,走到山腳下,選了個草窩,結跏趺坐,誦念經文。


    三藏打著晃把行囊放下,掬一捧河水洗了洗臉,擦幹淨後,打著晃小跑著進了鎮子。


    師父的袈裟又破了個大洞,他得去借針線來補補。


    “哎喲。”


    悶頭跑的三藏撞上了人,三藏有氣無力的道了聲歉,繞過人就要繼續跑。


    “三藏?”


    冷不丁被人叫住,三藏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去,見來人認識,頓時大喜。


    “宏廣法師!你快去看看我師父吧,我師父要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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