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骨雖然比較強硬,但哪怕是鐵打的漢子,剛強的身軀裏麵包含的卻是和正常人一樣的靈魂。就算他們的精神力要強上一點,但也受不了這樣沒日沒夜的摧殘,更何況這是比肉體傷害還要殘忍無數倍的折磨。


    不夠二十歲的我,沒有別人想象得那麽強大,很多人,很多事,都是我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著,我就像是一個氣球,所有氣都往我身上吹著,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爆開的。


    本應享受青春,感受美好生活的年華,卻每天都要遭受這種非人的責備和怨毒的眼光,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隻能走,遠離這個容不下我的地方。


    當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黎全進也忍不住對我勸說道:“真的,一定要走嗎?沒有解決方法了嗎?”


    “嗯,我走了,如果再不走的話,那麽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把我解決了,趁現在還有的選擇,與其被人趕走,我何不如坦坦蕩蕩的離開這裏。”我淡淡的說道,盡量不把情緒表現在臉上。


    他聽到之後,情緒忽然變得有點激動起來,大聲道:“可你是被人冤枉的呀,你和向承天的恩怨我最清楚了,明明就那孫子坑害你的,他那幾條狗腿子對好口供來把你扯下水,再去找個身材和你差不多,又能打的人,丟幾個臭錢過去,這還不容易嗎?”


    他的聲音,非常的憤怒,他的語氣,十分的厚重,他是唯一一個相信我是被冤枉的人,為了幫我,他也沒少下功夫,但最後把自己也搭上了,現在看到我被逼得走,他怎麽能不生氣。


    我搖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被冤枉又怎麽樣,人家鐵證如山,根本就不容得我反駁,可我隻是遭遇萬人冷眼還不認錯的變態,我沒有證據,不走還能怎樣。”


    黎全進一下就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了,他也知道,勢單力薄的人注定是被人魚肉的對象,雖然他很不想我離開,但是我走之後總比留在這要好得多。


    現在,我終於知道蘇俊友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了,明麵上的人不可怕,暗地裏捅刀子才是最難纏的。像現在,我何止是被人捅刀子,這簡直就是在背後拿大炮來轟我啊,偏偏我還被轟得毫無還手之力,直接就被打進了地獄去了。


    我想,出了這麽檔子的事,也真是超出了他的範圍,即使他再怎麽牛叉也好,混得在風生水起,終究也是其他學校的人,最多再片區上有一定的名氣,但卻涉足不了其他的學校,所謂鞭長莫及,他想幫我,也是有心無力了。


    懷著沉重的心情,我找到了輔導員,說要休學一段時間,具體多長,我也不清楚,或許不會很長,或許我的大學生涯就這麽結束了。


    正常來說,休學是要經過很多道的程序,需要申請呀,家長簽字呀,還得等學校審核之類的。不過輔導員一聽到我說要休學,他二話不說的就把我帶到校領導麵前,很快的就批複了我的休學申請,連很多本來必要的程序都給省略掉了。


    看著他們那堪稱神速的辦事效率,我不禁有些心酸起來,我的名聲已經臭到連校領導都頂不順我了,看到我要休學,一下子就審批完成,巴不得我滾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一月的初旬,元旦剛過,所有人都在為新年密鑼緊鼓的準備著,氣氛非常的歡快,而今天當我休學的消息傳開了之後,他們就變得更歡快了,就好像抗戰勝利一樣,差點就沒把醒獅隊請來,敲鑼打鼓的慶祝我走人了。


    我說我是無辜的,除了黎全進,沒人會相信,還對我越發的鄙夷,我說我要走了,所有人都歡天喜地的,比過年還要開心,汙染學校的瘟神被送走了,終於還了一個幹淨的環境。


    這一天,陰沉沉的,還有微微雨絲從天上降落,似乎連天都為我的冤屈而悲鳴著,我收拾了幾件衣服和一些重要的東西,在和黎全進告別之後,便帶著各種情緒離開學校了。


    臨走前,黎全進還叫我多保重,以後一定要多聯係,雙眼變得通紅,對我很是不舍。


    看到他的樣子,我的那千瘡百孔的心也得到了一絲絲的安慰,至少,我走得不那麽淒涼,起碼,在這間二流的本科大學裏麵,我曾經還擁有過一種叫做友情的東西,不讓自己丟失得這麽徹底。


    我把自己另外一包珍藏的真龍送給了他,讓他好好的對湯思悠,差點就沒把他的眼淚都激動的飆出來,還轉過頭去叫我趕緊滾,但我知道,他這是感動了。


    在眾人鄙夷的眼光之下,我灰溜溜的離開了學校,看著我走的人無不感到暢快舒心,隻有賀業圖是眼神複雜的看著我,但也隻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轉身離開了。


    而向承天等人則是在對我奸笑著,像是陰謀得逞了一樣,等到我完全的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後,才滿意的點頭走人了。


    但是,我並沒有完全的離開,我隻是去了學校附近的那間西餐廳,遲遲不舍得離開,我隻希望再見到那個女人,那個我日夜牽掛的女人,趙柔琪。


    在這裏,我和她曾經吃過情侶套餐,在我被陷害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


    而今日一別,可能就沒什麽機會再見了,我很想告訴她,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並不是那樣的人。


    我的雙眼緊緊盯著學校大門,久久的不曾離去,在我心中,有無奈,有痛苦,最放不下的還是她,抱著那虛無縹緲的期待,我等了很久很久。


    但隨著夜幕的降臨,校門口處仍然是空蕩蕩的一片,那個身影始終沒出現,我的心隨著天空徹底的暗下去了,再怎麽等,也不過是徒勞無功,我轉過身,落寞的離開了。


    夜,如此的深沉,昏色初臨的時間,本來是最熱鬧的夜晚,但現在,整片大地就好像是死一樣的寂靜,我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本來就這樣,隻是覺得,今晚格外的昏暗,就像是我的心情一樣。


    我像隻孤魂野鬼一樣的遊蕩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走著,連步伐都變得飄忽了起來,走了好一段的距離,忽然一道清晰的聲音傳入了我耳中:“王成肅!”


    這一叫,立刻就把我給震住,這個聲音太過的熟悉,我迴頭一看,正是我心中所期待的那個人,趙柔琪。


    隻見她今天穿了一身樸素的運動裝,正站在我後邊眼睛定定的看著我,手上還拿了一個包裹,臉色顯得有些糾結,但我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因為,她就像一盞亮燈,當我看到她的時候,就把我的心給照亮了。


    我強忍著內心的激動,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平靜些,走到她麵前問道:“什麽事?”


    她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將那個包裹打開,露出了一遝紅色鈔票,輕聲說道:“我知道你要休學了,這是剛銀行裏拿的,雖然數量不多,但是夠你花一些時間了,以後不要再做那些事情了,好嗎?”


    錢,對我這個落魄的窮鬼來說是多麽的重要,記得上次我把別人打進醫院,就是她幫我給的錢,而現在,我要離開了,她又給我錢,但為什麽我看到這紅色的鈔票會這麽的難受,覺得這麽刺眼呢?


    她的話聽充滿了對我的關切,但是落在我心裏卻讓我一下子掉到穀底了,這是拿錢來可憐我嗎,難道我的自尊就隻能用錢來衡量嗎?難道我一次又一次的為她幹著各種傻事,最後換來的隻能是她這些可憐的施舍嗎?


    我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開口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也相信我是個偷試題,囤內衣的變態嗎?”


    趙柔琪搖搖頭,臉色稍微動容了一些,帶著的糾結的說道:“我也不相信,曾幾何時,在我眼中的你,雖然痞裏痞氣的,沒個正行,但人品還是能過關。”


    “可是漸漸的,我覺得你變了,變得可怕了起來,你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王成肅了,如果說上一次你是個誤會,那麽這次,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卻不到我不相信了,所以,我希望你走了之後能改過自新,因為……你是我在乎過的人。”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很小了,頭都有點害羞的低了下來。


    聽著她那關心我的話語,我的眼睛瞬間就紅了,隻不過,是那種絕望的紅,是那種悲痛的紅,眼淚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


    我失去了這麽多,受盡別人的冷眼和唾罵,為了她被人打得跟狗一樣,可到頭來,她卻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她和別人都一樣,認為我是那樣的人,隻不過,她還對我有一些情感,不想看到我在所謂的歧途上越走越偏,想勸我從良。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情願她不過來找我,這樣我心裏還能留下一點美好的念想,但老天偏偏要對我這麽殘忍,把我最後一點的希望都給完全的擊碎了,我多麽希望她能理解我一下,多麽希望她能相信我一點。


    我感覺自己的心就好像被人切開一樣,喉嚨裏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讓我心動的人,在我離開的最後一刻卻給了我絕情的一擊。


    慟絕良久,我一把撥開她的手,痛苦的喊道:“趙柔琪,你給我聽好了,我不是變態,我不是偷試題打保安的那個人。那一晚上,我一直在台下看你的演出,但是你演完之後就被武略帶走了,跟人共進晚餐去了,你知道我原本是想幹什麽的嗎?”


    趙柔琪聽到我的話之後愣了愣,木訥的搖搖頭。


    我從衣服裏摸出那條銀白色的項鏈,沙啞的說道:“那晚我原本打算等你演出完之後就想向你道歉並表白的,告訴你我其實初中的時候就已經對你有好感了,自從你在醫院離開之後,我就一直的在反省自己,最後才發現,我已經不知不覺的愛上你了。這條項鏈,是我在紅顏酒吧頂酒攢下來的錢,本來打算那天想送給你的。”


    “可在你走了之後,我就在學校裏到處的遊蕩,一迴到宿舍就被人莫名其妙的冤枉了,我有苦難言,在所謂的證據麵前根本就沒有任何說服力。今天我被逼的要走了,我在西餐廳那裏等了很久,就是希望有人可以出現,但等來的就是你拿錢來侮辱我的人格,踐踏我的尊嚴,你知道我的心有多難過嗎?啊?”


    這段話,我幾乎是一口氣的憋著喊出來的,說完之後,我都忍不住咳嗽了,這些字就像是毒氣一樣的憋在我的肚子裏,現在說了來,我似乎感到一點暢快。


    “我知道,我是渣男,我是垃圾,配不上你這個清純係花,但無論怎麽樣,我都窮得有骨氣,我不是路邊的流浪漢,麻煩你把這些錢收起來,我不需要!”我冷聲道。


    說完,我頭也不迴的就跑開了,留下的是拿著那條銀白項鏈,一臉呆滯的趙柔琪,以及散落在一地的紅色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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