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六點鍾,太陽還很強盛,車子川流不息,人潮如群蟻般忙碌不停,哪裏都是鬧哄哄、熱氣騰騰。


    唯有室內,涼氣十足,清淨安詳,左坤民跟學校的領導、老師們,在一家高級西餐廳的包間吃飯。


    “各位領導、老師,首先跟大家說聲抱歉。劉小塵同學今天的態度確實不好,冒犯了各位老師,給大家帶來了麻煩,在此,我敬大家一杯,替劉小塵同學向大家賠罪。”左坤民站著,微鞠躬說話,說罷,仰頭喝完半杯紅酒。


    其他人,跟著左坤民一起舉杯喝酒,喝罷,院長先開口,道:“左總,您是有名的企業家,我知道您每年都資助很多貧困大學生。但沒想到您在百忙之中,為了一位大學生的畢業事宜,親自出麵解決。”


    左坤民微笑,道:“劉小塵同學不僅是我資助的大學生,也是我兩個孩子的家庭老師,她大學三四年,一直耐心教導我兩個孩子。我了解她,她是個很有禮貌、很努力、很謙卑的好孩子,這次冒犯老師,可能是前段時間工作壓力太大,情緒有些失控,請江老師見諒。”說著,舉杯轉向主考導師,並仰頭又喝下半杯紅酒,示意賠罪。


    主考江導師趕忙跟著抿了幾口酒,笑道:“我相信左總的話,最近我們老師們,忙學生畢業的事,很忙很累。我今天情緒也不好,確實有言語不妥的地方,不能全怪劉小塵同學。”


    “嗬嗬嗬!”係主任大笑兩聲,道:“看樣子,江老師原諒了劉小塵同學。那我們係裏就再給她一次機會,我明天再安排她參加一次畢業答辯,沒什麽特殊情況,畢業證正常發放。”


    左坤民喜笑,道:“那謝謝李主任了,我會去找劉小塵同學溝通的,讓她親自跟江老師道歉。”說著,又自顧自倒酒,舉杯,道:“我們公司今年還有幾筆公益捐助沒有落實,我迴頭派人跟你們學校領導溝通,根據學校需要,資助幾個合適的項目。”說著,舉杯示意敬酒。


    院長笑嗬嗬地點頭,道:“那就謝謝左總了,我們大家一起敬左總一杯。”說罷,其他老師也跟著舉杯致謝。


    一來一往,他們互相說著體麵話,喝酒,吃飯。直至最後,全都高高興興地散去。


    不知是因為喝酒太多太猛,還是時差和水土不服,酒席末尾時,左坤民便覺得腸胃隱隱作痛。送走一眾老師後,左坤民本想打電話聯係劉小塵,但突覺胃裏一酸,對著路邊的垃圾桶便嘔吐起來。


    吐時,左坤民明顯感到腸胃一抽一緊,既疼且難受,向外排擠食物。先是吐出剛才進食的飯菜,平靜一會兒,左坤民以為不吐了,扶腰準備起身時,腸胃咕嚕嚕一陣響。緊接著,感到一股濃酸,又彎腰嘔吐,是酒水。


    大概三五分鍾,左坤民幾乎吐幹淨了今晚進食的所有飯菜、酒水。後背也疼出了一層汗,夜風吹來,白襯衫緊貼著後背,濕涼皺癢。


    吐完,左坤民在花壇的水泥台階上坐下,無力地垂塌著肩膀,就著昏黃的路燈看手表,已晚上10點半。


    想打電話給她,可是這個時間點,她該洗漱睡覺了。而且,她明天上午還要答辯,不想再幹擾她情緒了,讓她安心休息,順利畢業。一切,等她畢業後再說。


    發信息給她。


    小小,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壓力大,情緒有些失控,今天上午才無意跟老師頂撞。明天好好跟主考導師道個歉,再參加一次答辯。你先忙畢業的事,忙完,我再聯係你。


    發完信息,左坤民深吸幾口氣,慢慢站起來,一步步走向車流洶湧的路口,伸臂攔下一輛出租車,上車,迴家。


    或許是太疲憊,或許是藥物有催眠作用。左坤民一覺睡到天亮,一睜眼,便抓過手機來看。


    已經上午8點多鍾,手機上依然有很多未讀信息,未接電話。左坤民徑直搜索‘小小’兩個字,沒有短信迴複,但有一條小小的未接電話提示,時間是上午7點13分。


    左坤民騰的一下坐起,徑直迴撥過去劉小塵的電話。


    ‘滴~滴~滴~’在手機響完第三下時,電話接通了。


    “小小,你在哪兒?”左坤民急問。


    “左老師,您好,我不是小小,我是孫欣欣。”


    左坤民皺眉,疑問:“小小呢?”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您有時間嗎?我這裏有封信,有一個紙箱,小小讓我轉交給您。”


    聽此話,左坤民的心頓時一沉,如鯁在喉,久久沒說話。


    “左老師,您在嗎?如果不方便的話,您給我一個地址,我給您寄過去。”


    “你在某師範大學,是嗎?”


    “嗯!”


    “你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等我,我現在開車過去,你到了地方,用小小的微信給我發定位。”


    “好的,左老師。我沒什麽事,有的是時間,您路上小心點。”


    兩個小時後,左坤民到了某師範大學,在附近的一家居民樓開的咖啡館,見到了孫欣欣。


    “左老師好,這是小小讓我轉交給您的東西。”孫欣欣恭敬地說,然後雙手捧著一個牛皮紙箱,擺在了左坤民麵前。


    左坤民疑惑地掀開紙箱蓋子,先是看到一個紅色信封,取出來,擺在一邊。然後看到裏麵有一摞本子,樣式、新舊不一,然後一手握住一摞,拿出來翻看。


    先是一個32k的數學作業本,封麵空白處寫著啟示日期,還有‘今年所有花銷’幾個黑筆大字。


    ‘刷啦’一聲輕響,左坤民翻開第一頁看,隻見裏麵的紙張很薄且泛黃,字跡工整、娟秀。第一欄寫著日期,接下來三四欄,寫著一些購物花銷。


    橡皮一塊,5毛


    尺子一套,2塊


    醬油一袋,8毛


    ……


    看著,左坤民不由的皺眉,又隨意翻了三四頁,裏麵全是記著每日的花銷。最後徑直翻到末頁,記著一個總金額。


    合上第一本,左坤民又快速去翻第二本,一個黃色硬紙殼筆記本,封麵蓋著一個紅色‘獎’字,翻看裏麵,也是記錄著各項花銷。


    第三,第四本都是如此,一共十個不同的本子,每年一本,在最後一個本子內,夾著三張手繪製的表格,一張銀行卡。


    賬單最後,紅筆寫著一句話:左老師,謝謝您這些年對我的幫助。銀行卡內是我還您的錢。願我們今後,不欠,不見。


    看完,左坤民紅著眼,噙著淚,指著桌上的本子,哽聲問孫欣欣:“劉小塵這是什麽意思?”


    “她從第一天接受王老師幫助,便開始記賬,她小時候常跟我說,長大了,一定要努力工作掙錢,把欠的錢都還上。”


    “她才剛畢業,哪兒來的這麽多錢?”


    “賬單上,您可以看到,小小花錢一直很節儉。您每次打給她的錢,包括大學時您給她的工資,她除了必要生活開支都存起來了。去年過年,她迴老家,委托我幫她賣房子。賣房子的錢,加上這段時間的實習工資,正好夠還這筆錢。”說著,孫欣欣也不覺落淚。


    左坤民猛然拍桌,厲聲道:“誰讓你幫她賣房子的,你們都把我當什麽了,是放高利貸的,還是隻會壓榨人的資本家。”說著,雙眸變紅。


    孫欣欣嚇得身子一顫,低頭不敢直視左坤民,亦不敢言語。


    靜悄悄的家庭咖啡館,隻坐著兩桌客人,四五個人全都看向了左坤民,包括兩名服務員。


    “對不起,欣欣!我求你,告訴我,小小去哪兒了?我要當麵問問她,她到底為什麽這樣做?”左坤民帶著哭腔問。


    孫欣欣抬眼,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左老師,我真的不知道小小去哪兒了。她昨晚約我來她宿舍,什麽也不說,隻是默默流淚,喝啤酒。後來,我實在太困了,就睡著了。醒來後,她隻給我留下這些東西,還有給我的信。”


    “她跟你說什麽了?”


    “她讓我把這些東西交給你,告訴我,她要離開北京,讓我不要擔心她。她會調整好自己,繼續好好生活。”


    “你說,她可能去哪裏?”


    孫欣欣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左老師。但我知道小小,特別傷心難過時,她就習慣躲起來。我家跟她家緊挨著,她父母去世時,王老師離開時,我每次找她,她都緊鎖著大門,不迴應,更不出門。她要自己想開了,過去那個坎兒,才肯出來見人。”


    “可是,她沒有錢,連家也沒了,畢業證也沒拿呢,她能去哪兒?她怎麽生存?”


    “左老師,您看一下小小給您的那封信吧,上麵或許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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