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九重天上四方神君哪個活的最窩囊,修為最是強悍的西神君廖縝當之無愧。


    這西神君未曾成親之前,灑脫不羈,到哪裏都拎著個裝酒的葫蘆,什麽時候遇見了,身上都是一股淡淡的酒氣,哪怕戰場交鋒生死之間,梨花白也是要喝上幾口的,這麽個微不足道的愛好,仙帝都默默準許了,卻不想,折在了仙官華雲的手中。


    剛成親的時候,廖縝心裏高興,越是高興了,嘴巴裏便越想著喝些酒來慶祝,於是變本加厲,每天都笑嘻嘻的,酒不離身。


    喝酒這事與旁人無關,畢竟旁人與廖縝接觸,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喝酒不喝酒,頭腦清醒就可以了,這事與以前的華雲也無關,畢竟廖縝找她,也不是時時刻刻膩在一起,哪怕有些親密的舉動,梨花白在鼻尖縈繞,也不會太久。


    可是如今這件事情,卻是惹惱了成親後的華雲,兩個人同床共枕耳鬢廝磨,乍一開始還能接受,日子久了,沾染的房間和身上,處處都是酒氣,仿佛泡在了酒缸裏,同別人說話的時候,還以為她也同廖縝一樣,開始身上帶酒了。


    日複一日,華雲熏的腦袋疼,便勒令不許廖縝喝酒,廖縝嘻嘻哈哈的應下,酒卻是不在神君殿裏喝了,反而跑到別處喝,雖然沒有被抓住現行,可滿身酒氣,任是傻子也知道又喝了酒。


    於是,華雲一氣之下搬迴了尚禮閣,乍又迴到自己待了多年的地方,聞著書香茶香,頓時覺得心清氣爽。


    華雲這一搬走,讓剛剛抱得美人在懷的廖縝急了眼,神君殿裏進去出來,又和他孤家寡人時一個樣兒,華雲不吵不鬧,說話的音調都沒有起高,卻是生了他的氣。


    於是乎,廖縝便要狠下心來,將酒戒了。


    不喝酒的第一天,廖縝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做,就像是起床忘了穿衣服,打架沒有帶刀劍,處處覺得不自在。一個人抓耳撓腮在仙郡來來迴迴踱著步子,一句話同別人反反複複說了幾遍,還是覺得心不在焉,總像是缺了些什麽。


    不喝酒的第二天,廖縝覺得自己好了許多,除了打不起什麽精神來,最起碼身上的酒氣淡了,雖然時不時總會朝著腰間早已經不在的酒葫蘆摸去,但是收迴手來的時候,已經不用再低頭看看。


    不喝酒的第三天,廖縝顯然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大半兒,便去尚禮閣裏央求華雲迴去,而華雲似乎已經將廖縝的性子摸的十分通透,不喜不惱,朝著他道,戒到五天上再來。


    不喝酒的第四天,廖縝盡量找了些公務去做,可是與屬下打交道的時候,他那屬下顯然同他臭味相投愛好喝酒,帶著酒氣前來,一下子勾起了廖縝肚子裏的饞蟲,於是廖縝將那屬下臭罵一頓轟下了九天,自己一個人在角落裏,細細迴味方才聞到的酒香。


    不喝酒的第五天,廖縝眼看大功即將告成,不由得心中欣喜不已,有宮娥進來傳話說,北神君與月老兒擺了酒宴,已經去叫了仙帝和禹之,要他也過去團聚一番。


    木子俍這一次迴幽羅界的時間較長,少說算起來也有一兩年,廖縝覺得既然大家都去,那他也須得前去看看,不喝酒,坐上一會兒也是必要的。


    到了綿延幾百裏的翠竹林裏,廖縝見木子俍和月老兒已然坐在了桌前,南神君禹之與他一同前來,而仙帝則嫌棄他們幾個吵鬧,推辭了沒有過來。


    幾個人坐在一起,議論六界長短,月老兒幾次諂媚的朝他敬酒,廖縝都果斷拒絕,沒有再碰酒杯分毫。


    禹之性子冷淡,已然聽聞了他戒酒的傳言,自然不會故意去勸,倒是那毒婦木子俍似乎對他喝不喝酒毫不在乎,牙尖嘴利,不停的說著六界中的新聞趣事。


    說著說著,木子俍又說起了他們那次追到荒蕪之地斬殺妖獸的事情,廖縝聽著聽著,覺得儼然變了味道,木子俍說他在戰鬥中愚蠢呆笨,反而是拖了她的後腿。


    於是廖縝便和木子俍一五一十爭辯了幾句,誰知跟個女人吵架,還是個嘴比心腸惡毒的女人吵架,實在是難以勝利,逐漸火氣上來說到激憤處,兩個人刀都拔了出來。


    最後還是禹之勸架,兩人才又慢慢坐了下去,廖縝覺得木子俍那婆娘不可理喻,被氣的坐下來後心裏任舊煩躁不已,一動手碰到了手邊的杯子,由於多年已然養成習慣,手比腦子快一步,將酒端起來一飲而盡。


    熟悉的感覺到了口腔,從舌尖浸潤到咽喉,廖縝心裏的火氣霎時間沒有了,呆呆怔怔看著手裏的杯子,伸手摸了摸自己嘴巴,意識到,他竟然喝了酒!


    方才月老兒勸酒的時候,他分明,分明是將酒杯放到別處的。


    再扭頭看看身旁,木子俍一手拿著刀,一手拎著酒壺,顯而易見,方才的架吵的別有居心,其目的竟是趁機誆他喝酒,實在是陰險至極惡毒至極!


    於是乎,方圓千百裏的翠竹林裏落葉翻飛,整個仙郡武力最是拔尖的兩大神君豪不顧門麵動起手來,攪的整個竹林都為之一震,驚的四周白鶴靈鳥胡亂逃竄,一片紛亂。


    很顯然這動靜已經波及到了仙宮大殿之中,仙帝遣人來問是怎麽迴事,禹之早已經退出了竹林,去往仙宮大殿中迴話,將這件事情了一遍。


    最後,仙帝立在窗前看著翠竹林的方向,又扭迴頭朝著禹之道:“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就不能有什麽好宴,你竟也去!”


    禹之垂眸道:“同在仙郡,多有爭端也不好,我本意是要去勸架的。”


    “勸了嗎?”


    “呃……”禹之實話實說道:“還未來得及開口,已經打起來了。”


    仙帝看著遠方烏煙瘴氣的翠竹林,氣的一甩袖子,“也不知給下級仙官們做個典範,成日裏這樣胡鬧,讓他們打!隨著他們去打!誰都不要去勸!”


    禹之思索一瞬,朝著仙帝道:“怕是並沒有人去勸。”


    仙帝:“……”


    這一場爭鬥的結果,兩敗俱傷,廖縝被打腫了半張臉,木子俍一瘸一拐,從翠竹林裏出來,原本圍在外麵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一個個仿佛眼瞎了一樣視而不見,又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廖縝灰頭土臉迴到神君殿裏,進門了才發現,華雲竟然在,心裏一喜剛想過去,憶起自己方才喝了酒,嘴巴裏想必還有酒氣,便隔了一段距離,朝著華雲吱吱嗚嗚,不知如何解釋。


    “雲兒,我,我……”


    華雲正在理著花盆當中曇花的葉子,似乎已然預料到,輕描淡寫道:“喝酒了?”


    “是木子俍那婆娘她,她……”廖縝話說了一半兒,知道自己無論怎樣解釋,喝了酒這個事實終究無法改變。


    “喝酒便喝了,何必這樣唯唯諾諾的,我又不是不許你喝。”


    廖縝幾步過去,從背後將華雲擁進懷裏,“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喝酒,我以後不喝了,你迴來好不好?”


    華雲苦笑道:“我這不是迴來了麽?”


    “可我喝酒了。”


    “萬事有個度,我不喜歡你多喝酒,也沒有要你一下子不喝了,適可而止不就好了。”


    廖縝一聽,大喜過望,“怪我惹你生氣,搬去了尚禮閣這麽久。”


    “碰巧這幾日公務比較多而已。”


    說話間,華雲迴過身,好好看了看廖縝的臉,帶著關心責備道:“你們兩個也真是,玩鬧歸玩鬧,怎麽一個個都動了真格?”


    “你是不知道那婆娘下手多麽狠。”


    “她到底是個女子,你沒有傷到她吧。這次還是我遣人去叫她迴來的,許久不見,我還有些想她。”


    廖縝一時心虛,小聲道:“傷了那麽,一點點。”


    華雲剛想用手去碰廖縝的臉,一聽他的話,皺起眉頭道:“一點點是多少?”


    廖縝想想,“該和我差不多吧。”


    華雲一聽,撇下廖縝,趕緊朝著神君殿外去了。


    眼巴巴的看著華雲離去,廖縝問道:“雲兒你又去哪裏?”


    華雲腳步邁的平穩,卻也有幾分匆匆,“北君殿。”


    廖縝眼睜睜看著心上人又從他身邊離開,哀歎一聲,十分後悔與木子俍打鬥。


    木子俍顯然不是什麽體貼良善之輩,心裏明鏡一般清楚廖縝戒酒的原因,便在華雲來了之後,裝的百般柔弱,又以日夜思念為由,留了華雲在她那裏作伴。


    這一下子,廖縝又開始了獨守空房的日子,躺在床榻之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總有種媳婦被人拐跑的感覺。


    連續經過幾個夜晚的深刻思考,廖縝大徹大悟,不僅酒喝的少了,還去到木子俍麵前,好言好語說道了半天,那惡毒的木子俍見了好,才放華雲迴來。


    廖縝苦不堪言,本以為費盡心思娶了心上人,以後的日子必然輕鬆美滿,奈何生活之中“艱難險阻”眾多,實在算的上是“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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