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沉沉睡去的臉龐,赤岇在一旁守著直到天亮,用沾濕的毛巾為她擦拭額上的汗水時,昏迷的人兒不自覺的痛哼一聲,都惹得赤岇一陣心疼。


    她是與丘帝女,在赤岇看來,她卻比這世上所有的姑娘都要堅強,越想著,赤岇便想起了之前他幾次三番退婚的事情,她這樣傲氣的一個人,當時是用一種什麽樣子的心情,在六界的笑談之種一次次保持安靜。


    他當時隻為自己著想,卻不曾細思會給她造成怎樣的傷害。


    外頭太陽高了,雪狐族的族長前來探望時,林風才悠悠轉醒。赤岇被勸著出去吃了頓飯的功夫,再迴來林風已經穿好衣衫,下了地來。


    雪狐族的人,在白楓林一處草叢裏,發現了與丘族失蹤的那兩個姑娘的屍骨,林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隻靜靜的,發呆了良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告辭了雪狐一族,離開白楓林的時候,雪狐族的長老帶著所有族人,到白楓林外為他們送行。那族長拉著林風和赤岇的手滿含熱淚的道:“此番大恩大德,雪狐一族沒齒難忘啊!”


    赤岇豪邁的笑笑道:“舉手之勞,應該的。”


    老族長搖搖頭感念道:“我們雪狐一族已經被那妖獸霸占了三月有餘,若沒有太子殿下和帝女,怕是已經亡了啊!”


    “三個月?”


    赤岇聽出其中蹊蹺,朝著林風看了看,見她也滿目疑惑,便向那老族長確認道:“那妖獸來白楓林三個月了?”


    “是啊。”老族長歎息一聲,“地牢當中那些孩子的修為都不錯,若不是一直被困了三個月,那裏會折了那麽多條命呢!”


    赤岇迴頭問幾個與丘弟子,“你們出門曆練是多久之前?”


    好脾氣的應道:“約有半個月了吧。”


    赤岇再問:“發現那進了白楓林的兇獸,是什麽時候?”


    “七天之前。”


    這時,之前引著赤岇和林風去住處的那隻立著行走的狐狸,已經擺脫了妖獸的控製,有了自己的思想,插言道:“可最近巡視林子的時候,白楓林裏並沒有什麽兇獸出現啊。”


    林風一聽,看向赤岇,開口道:“怕是個圈套。”


    餘下的與丘弟子不明所以了,“什麽圈套?”


    赤岇道:“不光是以你們為人質,用采蘿的樣子引我們來是個圈套,怕是從你們出了與丘曆練,遇見兇獸之時,便已經中了圈套。”


    “好險好險。”那好脾氣的拍著胸脯壓驚,“幸好太子殿下和師姐聰明,不然我們所有人都完了,隻可惜了幾位師弟師妹,沒能有幸等到相救。”一提起來,那好脾氣的弟子眼圈又紅了。


    林風此時麵色有些不好,比之最開始聽聞族人遇險的時候,還要多出一絲慌亂來。


    “還沒有完,真正的主謀隻留了妖力最弱的一隻拖延時間,他並不是敗陣而逃,而是另有打算!”


    這一下子,與丘弟子焦急道:“難不成,他還有什麽別的計劃?”


    赤岇思緒一轉,憶起一件事情,大聲道:“與丘!當時除了一隻妖獸披著采蘿的皮去誆騙我們上鉤,還有一個,去了與丘!”


    這話說罷,赤岇見身旁林風已經踏雲而起,不顧身上傷勢未曾痊愈,便快速朝著與丘而去了!


    不消一日路程,林風和赤岇已經率先迴到了與丘。


    可迴到與丘之後,並沒有發現任何有異常的地方,與丘每一個該在的人都還在,林風旁敲側擊,將自己的父王和母後試探一番,仍舊沒有發現任何破綻,又問起那派迴來報信的弟子,結果大家都搖搖頭,隻說是未曾迴來。


    這不由得讓林風和赤岇覺得頗為奇怪,心想著難不成那妖獸半路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露出破綻,所以及時收手,逃命去了?越想著,心中還是隱隱有些放心不下。


    林風示意一起迴來的幾個弟子,若是旁人問起來,隻說是出門曆練遇到了妖獸所襲,必不可說懷疑那妖獸進了與丘。


    幾個弟子無論脾氣好賴,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便都點點頭應下,緘口不言。


    赤岇仍舊沒臉沒皮的住在與丘,之前是與丘長輩礙著北海的臉麵沒有驅趕,林風卻是不願,眼下經這一次出手相救,赤岇感覺不僅與丘的長輩們看著他愈發順眼,連林風也不再言語什麽了,這讓赤岇心中暗暗竊喜,覺得婚事有望,娶妻有望。


    又過了一段時間,與丘族內除了兩個娃娃踢球摔傷了腿,便再沒有什麽可稀奇的事情了。


    林風每日在山頭那棵老鬆樹上,邊看一看六界之中閑文雜記的書卷,邊喝上一壇不甚醉人的果酒。


    赤岇則會在一旁挨著守著,在林風書卷看到要緊關頭,或者一口酒剛入喉中的時候恬噪幾句,每每惹的林風一個白眼,還後知後覺,自以為對方含情脈脈。


    過了這許久時間,大家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赤岇幾次三番又同林風提起了他們兩個的婚事,林風每次的迴答便都是客套之極,不是說什麽婚事已退,祝太子殿下另覓良緣,就是有緣無份,山高水遠各自安好。有時候赤岇問得急了,林風便不冷不淡道,太子殿下若是想拿救命之恩要挾,林風便報你這恩情。


    這話赤岇一聽簡直戳的心窩子疼,他心尖尖上的人,捧著含著都怕不夠,怎麽還會要挾呢。


    這邊赤岇一番不屈不撓,還沒有個結果,那邊他那老龍王親爹,或是害怕自己這唯一的兒子給人家做了上門女婿,便遣人來叫赤岇迴北海去,其原因用過幾百次,就是老人家身體抱恙,依著赤岇多年以來的經驗,怕不是鱗片缺了口,就是須子打了結,可赤岇偏偏吃這一套,畢竟父子連心,就算是無中生有,也不能不管不顧。


    迴到北海,想起自己求婚之事屢次挫敗,赤岇第一時間便又去將那被罰掃地的小跟班揍了一頓出氣,結果揍完,赤岇發現自己那小跟班竟和一起的一個宮女眉來眼去暗暗傳情,於是赤岇心狠手辣,便將兩個人的差事分開,看著他們依依不舍傷心難過,心下便也覺得平衡了許多。


    那老龍王親爹見了兒子,前前後後看了個遍,然後朝著赤岇問道:“與丘一族,還好吧?”


    赤岇點點頭,將桌上一顆葡萄扔進嘴裏,“還好。”


    老龍王又問道:“那與丘的天,還晴朗嗎?”


    “不晴,霧蒙蒙的。”


    “那與丘的花花草草,長的好嗎?”


    “好。”赤岇嘎嘣一聲,將口中的葡萄籽咬破,然後吐出來,朝著麵前的老龍王親爹問道:“您老人家想問什麽,直接問嘛。”


    “你和風兒,相處的怎麽樣了?”


    這話問到了赤岇的痛處,歎一口氣,悔不當初,有些混賬的責怪道:“父王,您為何當初不把我綁緊一點。”


    老龍王一聽頓時覺得委屈,瞪著眼睛道:“哪一次綁的不緊?啊?分明是你這小子太過狡猾!”


    赤岇悔不當初,唉聲歎氣了半天,才問道:“說說,您這次哪裏病了?”


    一提起這事情,老龍王趕緊捂著胸口扶著凳子坐下,裝模作樣道:“為父這些天覺得胸口有些煩悶,或是年齡大了的緣故。”


    “這病好治。”赤岇話說的極其隨意。


    老龍王道:“哪裏好治?你找個大夫出來,看哪個敢說好治!”


    “將你宮裏剛娶的那美人扔迴岸上,您這病也就好了。”


    老龍王聽了,一拍桌子,中氣十足道:“你敢!”


    赤岇起身,邊走邊道:“不敢不敢,我已經有了二十一個妹妹了,再多一個湊個雙數,大吉大利!”


    不等那老龍王親爹氣的胡子乍起跳起來開罵,赤岇一溜煙,去了母後的宮裏。


    北海在六界之中,除了實力強大占得上一席之地,便是以財寶無數奢華富貴聞名,可在整個北海龍宮當中,最簡樸安靜的地方,便是正宮王後娘娘的住所。比起其它美人妃**中琉璃玉樹珍寶滿屋,王後娘娘的房中,清簡的如一處鄉間民宿。


    赤岇進了院子,陪伴著母後的老嬤嬤年歲已高,見了赤岇高興的放下手中的活兒跑進了屋子,通稟道:“娘娘,娘娘,太子殿下迴來了。”


    “果真?”


    屋裏敲著木魚的聲音停了,赤岇聽著母後平日裏不急不緩的音色透出幾分喜色。


    赤岇大步從門口進去,笑嗬嗬應道:“果真不假,不信的話母後好好看看。”


    做母後的滿目慈愛笑笑,一把拉過兒子來好好端詳一番,見兒子依舊高高壯壯,才放下心來,重新撚起手中的佛珠。


    “母後不問問兒子的婚事?”


    “萬事自有定數,不必問。”


    赤岇看著已然心無紅塵的母後,坐下之後,突然想問道:“母後,若父王迴心轉意,您會再次接納他麽?”


    撚著佛珠的動作仍舊徐徐進行著,北海之中尊貴無比的王後娘娘此時淡然笑笑,“情字未曾刻骨,便是罷了。”


    赤岇沉思一瞬,又問,“若刻骨入心了呢?”


    指間的佛珠停止轉動,王後望著兒子,靜靜道:“這世上人,若先癡情,再負心,則比草輕賤,若由不知到知,情由淺到深,便是另一番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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