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岇聽聞李小牛有事要同自己說,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想著自己此番“落難”,也多虧了這位淳樸的凡人相助,寄人籬下,多幾分尊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誰知李小牛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赤岇這活了幾百年的龍尊太子,驚掉了下巴。


    見赤岇坐下之後,那李小牛也坐在了舊木板拚成的凳子上,莊稼人實在,便朝著赤岇如實道:“小葉啊!說實話,一開始留你下來,隻瞧著你雖是個流浪漢,但是樣貌不凡,便想著哪怕窮苦些,也可以留下來做個上門女婿,娶了我家蓮繡。”


    赤岇睜大眼睛,一個哈欠打到了一半兒,又生生咽了下去。


    “昨天夜裏你的英勇,全村的人都看到了,那惡鬼禍害了不少鄉裏鄉親,你能將它收了,說明你也是有通身的本事。”


    赤岇點點頭,想想那白衣少年想必不屑虛名,便獨自將功勞攬了下來。


    李小牛接著又道:“我同那李二牛在一個村子裏過了幾十年了,他拉你說了什麽話,我知道,蓮繡也知道,眼下既然親事還未定下,我也和你攤開了說說,願不願意,全由你自己,就算你沒有救下財寶,我李小牛也絕不強求。”


    赤岇一聽,本欲拒絕,可見李小牛麵上露出悲傷,便沒有忍心即刻打斷他的話。


    “像我之前說的,我家裏勞力少,蓮繡娘腿腳又不好,砍柴割草的活兒,便都落在了蓮繡身上。三年前蓮繡上山砍柴的時候,遇見了幾個過路的流氓,他們調戲蓮繡,可蓮繡常年幹活,有的是力氣,揮著斧子就將那幾個流氓給趕跑了,可,可後來村子便開始有人傳言說蓮繡被流氓侮辱了,這事兒越傳越大,一開始登門給蓮繡說親的媒人,一個個都不來了,蓮繡的婚事一拖,也就拖了這麽多年。”


    說著,李小牛看著赤岇,激動道:“但是你要相信,我家蓮繡還是清白的,是那些人嫉妒我家蓮繡生的漂亮又能幹,怕搶了別人家姑娘的風頭,才在我家蓮繡身上潑髒水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赤岇點點頭,望著李小牛目光誠懇。


    李小牛激動的站起身來,“那,你是肯娶蓮繡了?”


    “非是我不娶。”赤岇餘光看看屋門後藏著的身影,生怕傷了李小牛和蓮繡的自尊,哀歎一聲,故作為難的胡說道:“實不相瞞,在我與家人離散之前,早已娶過親事,分別之前,娘子還懷了我的孩子,如今算下來,也早該生了。”


    李小牛聽了,雖有惋惜,但是麵色終究緩和了些許,重新緩緩坐下,思量道:“那就不成了,你即已經娶了妻子,那麽我的蓮繡嫁你,便是做了妾室,我見過村子裏有些姑娘嫁給人家做妾的,日子過的都不算好,我就是養上我家蓮繡一輩子,也不要她去做妾受苦。”


    赤岇認同,“蓮繡姑娘雖是一介女子,卻同通身傲骨,赤岇確實佩服。”


    話音剛落,赤岇便聽得腳步聲近了,一扭頭見蓮繡到了身旁,滿眼通紅,淚水汪汪,不停的絞著衣襟,似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不顧自家爹爹的目光,朝著赤岇道:“赤岇哥哥,你若是喜歡我,我,我願意給你做妾,隻要和你在一起,沒有名分都可以。”


    一番話說出來,莫說在思想守舊的俗世間,就算是放眼整個六界,也算是驚駭世俗,脫離綱常。


    “啪!”的一聲,李小牛一巴掌打到女兒臉上,紅著臉龐怒叱道:“本來名聲就不好,還說出這麽不要臉的話來,若是人家不娶,是不是你這輩子都不嫁人了!”


    蓮繡倔勁兒上來,幹脆破罐子破摔道:“是,若是赤岇哥哥不要我,我就再不嫁了!”


    李小牛龐大的身軀氣的發抖,一揮巴掌剛要打,卻被赤岇伸手攔下,勸告道:“都不要生氣嘛,我是不能娶,但是天下好男兒多的是,莫要將眼光隻放在這小小的村子裏。”


    “嫁到外村?”李小牛搖搖頭,也不在乎赤岇是個外人,掏著心窩道:“我家蓮繡這個名聲,就算是外村人不知道,親事說到頭上,人家一打聽也能打聽出來,好的人家,必定不會再娶,就算是有願意娶的,傻子呆子我們也不願意,這還是小事,若是再像了幾年前那家,我們老兩口就要悔死啊!”


    赤岇聽不大明白,“幾年前?什麽幾年前那家?”


    李小牛擺擺手,“那件事情,不說罷了,不說罷了。”


    對方不願多說,赤岇也不強求,繼續安慰道:“別擔心,我有個朋友是專門說媒的,普天之下許多經人傳頌的佳話,都是他撮合的,等我見了他,托他給蓮繡姑娘說一個,保準比村子裏的那些男人好。”


    這句話赤岇說的是真心話,找到月老朝糾,給個凡人牽一段姻緣,還不是件極其容易的事情,到時候莫說十裏八鄉的少年,就算是富家公子皇親國戚,都能給你編排出來。


    可眼下,真心話倒不如謊話教人相信, 李小牛隻以為赤岇是在安慰他,有些難過的道了聲謝,便又拿起手邊的筐子拆了,重新編了起來。


    赤岇看一眼蓮繡,見這姑娘一雙眼睛通紅通紅,透出幾分看透紅塵的模樣,便想著受受挫折也好,免得以後遇見感情事,會天真的像個呆笨的孩子。


    又去山上砍了一天柴之後,赤岇扛著柴火迴到李小牛的家裏,見門還為他留著,隻是沒有之前期盼的目光了,客客氣氣的,隻將他看做救了財寶的恩人。


    赤岇覺得自己再看李小牛和蓮繡,也覺得有些別扭,便想著過了今夜,他便往別處走走,若是落腳,以他這般豐神俊秀的姿色,也該找個沒有姑娘的人家落腳。


    夜裏變了幾個戲法逗了財寶一陣之後,赤岇便迴廂房裏睡了覺,這一夜沒有做娶親的夢,卻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到了夜半,剛剛有些困意的時候,赤岇卻又猛的睜開眼睛,利落下床出了門去。


    破舊的木門緊鎖著,赤岇未曾打開,隻幾步立上了土牆頭,凝神察覺著隱隱的陰氣朝著村子裏飄蕩,越來越近,越來越濃。


    赤岇心頭疑惑,想著昨天那惡鬼,分分明明已經被斬殺了,為何今天又來了一個?莫不是這村子裏風水出了問題,能招的十裏八鄉的惡鬼前來?


    很快,赤岇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這村子裏他算下來也待了好幾天,龍族對於風水靈力感覺比較靈敏,若是這村子裏的風水有問題,那他也早應該察覺出來。可這村子若無異常,又為何會憑空惹來一隻又一隻的惡鬼,這小小的村子裏,人統共也就那麽百十口,難不成還能有個殺人狂魔,造下過滔天殺孽?就算是有個功成萬骨枯的將軍在這兒,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不消片刻,那陰風越來越近,就在赤岇覺得已經近到百步之內的時候,忽然之間,那股陰氣又慢慢的退卻了,似乎是遇到了什麽害怕的東西,有些畏懼,隻得退了下去。


    赤岇插著腰在土牆頭上無聲笑了幾下,想著這隻惡鬼倒是見多識廣,竟然認得他龍尊太子,可這傲嬌的情緒沒能維持幾秒,赤岇便覺得身旁有人,扭過頭一看,便見月光下那抹素白的身影立在李小牛家的屋頂之上,手中的劍寒光閃閃,抿著一張自然嫣粉的唇,望著陰氣消散的地方,沉靜不語。


    踏著牆頭過去,躍上房頂,赤岇來到那人身旁,笑嗬嗬的道:“少俠,果真是有緣,我們又見麵了。”


    對方凝神細細的觀察四周,並不理會赤岇的搭訕。


    赤岇不屈不撓,第一次看一個男人覺得尤為順眼,便又開口道:“少俠,我知你不是這凡世之人,巧了,我也不是。”


    那人見陰風徹底散去,便側目看了赤岇一眼,簡潔應道:“我知道。”


    赤岇不覺得驚訝,繼續驕傲的自我介紹道:“我是北海龍族太子赤岇。”


    對方極其明了,又道:“知道。”


    這讓赤岇有些驚訝,不由得問道:“少俠是……?”


    那人一雙鳳眼猶豫一瞬,開口道:“與丘。”


    “與丘靈族?”赤岇恍然大悟,壓低聲音道:“怪不得你知道我,說起來我與你們靈族,還有婚約呢。”


    對方拿眼睛掃過赤岇一眼,不再言語了。


    赤岇自知理虧,訕訕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是我不對,可怪起來,也隻怪兩族族長太過武斷,拿著兒女婚姻當做兒戲,也不問當事人願不願意。”


    說著,赤岇又自知之明的道:“我連著逃了三次婚,想必那靈族帝女從第一次起就已經對我厭惡至極,不過是沒有辦法而已”


    對方不語,轉身躍下房頂,赤岇緊跟著,似乎孤獨良久的人終於尋到了夥伴,不停的說道:“那你叫什麽名字?有緣千裏來相會,既然相遇了,不如做個朋友,我看你骨骼清奇俠肝義膽,正巧我體弱不能自保,萬一那陰魂再來攻擊我,你保護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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