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護結界本是件耗修為的事情,並且其中功績,並不見得比殺死幾隻嗜血妖獸更顯得張揚。


    木子俍聽聞幽羅界中,傾淩的實力強之又強,她未曾見過,也想開開眼界,便覺得這修複結界的事情,理所應當就在他身上,而她立威信的機會,便是在傾淩修複結界的時候,斬殺越過邊界的,魔族養在兩焰山的魔物,也提防著有人趁此機會在傾淩背後下手,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此時,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木子俍同傾淩言說去相助的時候,原本以為傾淩為了幽羅界的利益會痛快答應,沒想到卻是猶豫了許久,然後將各處危險與弊端同木子俍分析了清清楚楚後,再讓她好好考慮去還是不去?木子俍脾氣火爆,當時便拍了桌子,揚言由她北神君坐陣,莫說斬殺魔物,就算是傾淩修補結界時少了一根汗毛,都對不住她木子俍的威名!


    傾淩坐在書案後望著木子俍,心頭即不願她涉險,也知曉若不展翅高飛,便也不再是她了,於是點頭應下,許了木子俍極盡奢華的封賞。


    因怕耽擱太久時間,魔氣侵襲之下會導致結界裂縫越來越大,傾淩和木子俍隻帶了為數不多的精兵,踏雲幾千裏,並且沿途留人捕殺從魔界跑到幽羅界的魔物,到了兩焰山的時候,加上木子俍,也不過剩下了寥寥十幾人。


    這兩焰山木子俍聽過,卻從未來過,到了眼前才發覺同書籍中記載的有些不同。


    木子俍不知道是不是但凡肚子裏有些墨水,能書寫兩句的人,都喜愛把事情誇大到神乎其神沒有邊際的地步,就比如她木子俍的功績豔史,搜集起來四五本冊子也未必盛的下,再比如書籍中記載這火焰山常年大火繚繞,由於結界相隔,一邊漫天紅光,另一處則是黑氣衝天,尋常人隔著百裏都無法靠近。而木子俍離近了,才發現兩焰山遠遠看去,不過是極其尋常的一座山脈,除了險峻陡峭一些,並不見旁的異常。若硬要說兩焰山唯一的不同,那便是幽羅界這邊,山坡上依稀還能看見紅菱花兒的身影,層層疊疊的花瓣兒綻開又凋零,周而複始,花瓣被風吹的四散而去,在山坡上留下滿地的紅,依稀像是鋪了一張深紅的毯子,微風習習而起時,帶著隱隱的香氣。


    跨過山另一麵,紅菱花的身影戛然而止,卻也未見黑氣漫天,隻荒蕪的,像是枯草久不逢春,雨露終年未降,毫無生機,一片死寂。


    木子俍想著,或許魔界的族人偷生已是難事,並未像旁人說的那般兇惡崛起,以訛傳訛,不過是有心人像利用這次結界破裂一樣,達到自身利益的目的。


    靠近結界時,四處的風忽然大了起來,似乎是感受到了臨近的危險,從四周隱蔽處,衝出了十幾隻尖牙長爪的魔物,這些魔物應當是遠古之時魔界祖先馴化來守衛邊界的,哪曾想魔界衰落,留了這些魔物獨自繁衍生長,一代一代下來,早已經失了馴化的痕跡,變的暴力嗜血野性十足,怕是如今魔族中人,也難免受到它們的襲擊。


    木子俍扭扭脖子,將風吹到肩頭的一縷長發甩到背後,凝神間手上銀光乍起,跟隨她出生入死多年的一柄彎刀,霎時握在了手中。


    這柄彎刀通體晶瑩,離了十丈之內也能察覺出森森寒意,幾界之人都道木子俍這把刀采的是極北之地萬年寒冰鑄成,所及之處,無論草木鳥獸皆成冰霜,據說大地顫動火山迸發那次天災,便是由木子俍控著這把彎刀,斬斷地底湧上的火焰,阻止了諸多傷亡的發生。


    而這柄彎刀的由來,又據說是木子俍還是一位小仙的時候,一次任務途中被敵人打傷,墜入極寒之地,同行的人以為木子俍必死無疑,便自行離去,哪知數月之後,木子俍手持寒冰彎刀自極寒之地孤身出來,一個人將敵人全部覆滅,人們都驚歎她這把彎刀舉世無雙,卻從無人知曉當年她在極寒之地,怎樣死裏逃生。


    類似以上對於這柄彎刀的說法,林林總總十幾種,木子俍聽後覺得故事講的精彩,便會點點頭,若是講的太過離奇,便也隻搖搖頭,並不開口辯解什麽,她性子直不怕同人吵架,卻從不曾如倒豆子一般,向被人講述自己經曆過的種種。


    所謂苦辣酸甜,自己心裏知道便好,何必說出來,讓旁人當個故事聽。


    不知傾淩是對於身邊人沒有戒備,還是隻對木子俍沒來由的信任,對於撲向身後的魔物,並不曾做抵抗,隻凝神運用自身功力,一寸一寸修補著結界的裂縫。


    傾淩身旁有個護法,木子俍記得好像姓蕭,一直以來對傾淩“情真意切”忠心耿耿,眼下護主心切,見有魔物前去襲擊傾淩,早已經帶著長弓不停的射殺魔物,隻恨不能貼在傾淩身後,為他做鎧甲肉盾,以死明誌。


    隻可惜,眼下不管是在山上隱蔽的魔物也好,還是從裂縫中湧出的也好,數量之多,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象,十幾個護衛就算是不顧生死,怕是也難以護得傾淩周全,而修補結界之時,任你修為再高,也必不可分神,若是傾淩反手斬殺魔物選擇自保,那麽結界的破損之處便難以補上,時間一久怕是從裂縫中出來的,便不止是魔物了,到時候幽羅界血雨腥風,就是他傾淩的罪責。


    木子俍嗬嗬一笑,覺得那幫人的這個想法,確實不錯。不過千算萬算,怕是他們沒有見識過她北神君的厲害,這不由得讓木子俍懷疑,仙郡中記載她光輝事跡的那些書籍,竟沒有一本傳到幽羅界來?


    蜂擁而來的魔物形態千奇百怪,有的尖嘴獠牙四肢粗壯大如牤牛,有的則長著數十條軟膩的觸手,一身九頭,口器巨大,膨脹起來足有房屋大小,總之百種形態應有盡有。


    木子俍有時候想著,這世上許多妖也好,獸也好,為了震懾世人,總願意生出百種駭人的姿態來,其實越是醜陋,人們下手誅殺的時候,越生不起半點憐惜之心,倒是這世上美的東西,哪怕本質惡毒至極,也願有人捧著護著,以飽眼欲。


    握著彎刀,木子俍向前邁了一步,臨行之前長發束在頭頂,寬大的袍子換成了束袖戰服,彎刀一出,冰凝的鎧甲自前身護到耳後,隻指間丹蔻的指甲,在她殺神般的氣質裏,還留有一絲女人本有的嫵媚。


    這世上,能下結界的都不是一般人,能用結界隔開偌大兩界的人,怕都已經在世間消逝了,若追溯起來,傾淩算是整個幽羅界開辟以來,如此年輕便能護著兩界結界的第一人,這般實力,放眼六界之中,也在佼佼之上。


    可是眼下,傾淩額上已經隨著修為流失,冒出了絲絲冷汗,結界在他的修複之下一點一點複原,可身後的殺戮之聲,他也聽的清清楚楚,甚至能察覺到魔物尖銳的利爪,已經離他的後心不過毫厘之遙,下一刻,就會刺破血肉,生生將他的五髒六腑拉扯出來。


    “尊主!”那姓蕭的侍衛情急之下,隻能驚唿一聲,分神瞬間,更多的魔物朝著他撲了過去。


    而即將刺破傾淩後心的那隻利爪,竟是在一瞬之間凍成寒冰,爪尖觸碰到傾淩的後背,卻再沒能前進分毫,霎時間化成無數冰花,散落在地。


    木子俍握著彎刀倚在傾淩後背,頭稍稍向後仰,枕著傾淩的如瀑般的長發問道:“還要多久?”


    “半柱香。”


    傾淩迴應木子俍,感受後背貼著的冰竟生出幾分暖意來。


    “這麽磨嘰!”


    木子俍抱怨一聲,然後揮刀殺死幾隻靠近的魔物,背對著傾淩道:“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補結實點。”


    傾淩原本蹙著的眉頭疏開,唇角綻開一絲笑意,“辛苦子俍了。”


    一句夫妻間極其尋常的謝意,在木子俍耳朵裏沒來由的聽出了諸多曖昧,想想醉酒那一夜,再看看眼下場景,竟生出一種夫唱婦隨的小女人感覺來。


    木子俍覺得如此作風有損她北神君的威名,此時又不能用武力壓製傾淩獲得高傲感,隻得順手在傾淩腰間摸了一把,占盡油水,然後勾著唇角嗬嗬笑道:“老娘的男人,保護是應該的。”


    傾淩高大的身軀顫了一瞬,眼底深處暗紅幽生,帶起一股不明的情緒來。


    不消片刻,兩焰山上出現一副極其怪異的場景,在眾多魔物圍攻的結界處,以傾淩為中心,四方結滿寒冰,魔物屍體被斬殺的七零八落,甚至不敢再有活物靠近這邊。


    木子俍立在一頭奄奄一息的魔物頭上一動不動,淡然的看著周邊精兵不停的與魔物廝殺,不由得驚歎傾淩手下果真頗有能人,且訓練有素。


    木子俍自認,若是換做做這件事情的是她,未必能夠全身而退,自己也好屬下也好,重傷難免,而傾淩此次從沿途依次留人斬殺魔物,到兩焰山上被團團圍住,不僅死傷不多,且結界修補的極快,縱使她也是傾淩此次計劃當中最為重要的一顆棋子,但如此雷霆手段,不得不讓木子俍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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