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遇上了狼!


    阿福覺得自己此時雙腿顫顫,後退都不知如何邁開步子,危難關頭,竟還不如福金中用,再一想自己也是倒黴透頂,沒有遇上鬼魅,竟然遇上了野狼,據說成了精的鬼魅都是通靈的,說不定求一求商量商量還能討個存活,可是從這混沌未開的畜生嘴下,如何能逃得活命!


    咬了咬牙關,阿福隻恨自己被掌櫃媳婦推出來的匆忙,竟沒有將劈柴的那把斧頭帶在身上,若是帶來了,拚上一拚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如今眼下,也隻有調轉身子撒腿跑路了。


    自己給自己鼓了一把勇氣,阿福驚叫一聲,慌不擇路轉身便跑,邊跑著似乎耳邊還能聽到身後追逐的聲音越來越近,兩條腿拚了命的倒騰,如何能及得上身後野性十足的猛獸!


    不過瞬息,阿福覺得自己腦後熱風一片,唿吸之間似乎已經聞到了野狼血盆大口裏嗬出的腥氣,而下一刹,估計就要被尖銳的獠牙扼住後頸,那些野狼會拖著她的屍體如拖著一頭死鹿一隻山羊,拖到某個荒涼的地方大口吞食。


    尖叫都已經來不及從喉中發出,阿福悶哼一聲,噗通一下被腳下的樹根絆倒在地,那一躍而起撲向阿福的野狼,擦著她的後腦勺竄到了前麵,收勢不穩,也倒在了地上。不過狼的反應,顯然比阿福快了不知幾倍,阿福摔的渾身發痛,如散了架一般,還未來得及爬起身來,那野狼已經站起來做好了再次襲擊的準備。


    阿福此時有些絕望,前後左右不遠都有野狼,而那些狼望著她時舔舐口水的聲音,分明已經將她看成了一團到口的肥肉。


    為首的狼呲著牙嘶吼一聲,後退幾步向前一竄,張開血盆大口,朝著阿福的脖頸便要咬來,阿福嚇的閉上眼睛,慌亂之間伸出自己的胳膊擋在身前,等待著那野狼大口咬住她的血肉,然後撕拉下來,她活生生的,將要被一口口吃掉。


    可下一刹,時間仿佛靜止了,阿福等了片刻,未曾等到那野狼咬下,又等了一刻,隻覺得周遭寂靜的,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連風聲都止了,仿佛時間已經在此刻凝固。


    放下胳膊,阿福看清眼前的血盆大口,嚇的尖叫一聲連連後退,退到安全些的位置,才發現周遭的一切,似乎果真都靜止了,甚至那狼口中垂涎而下的一滴口水,都靜在了半空中。


    阿福瑟瑟發抖,又驚又嚇,再加上方才那一摔,幾乎已經失了逃跑的力氣,幹脆蜷縮著身子躲在草叢旁,看著眼前恐怖至極的景象,抖到牙根兒直顫。


    片刻,遠處似乎有破空之聲傳來,阿福壯起膽子借著月光朝著聲音處望去,隻見一道流銀似得光華由遠及近,帶著一種刺破千鈞的勢頭,直將那隻張著血盆大口撲向她的野狼射了通透。


    隨著鮮血落地,周遭的一切又開始動了起來,那些野狼如臨大敵的退縮著,山穀的風唿唿吹過,不遠處阿福的那盞燈籠,重新忽明忽暗的閃爍。


    不一會兒,風似乎停了,那些野狼不知為何四散逃去,樹梢那頭飛過了一隻夜鶯,清脆的啼了幾聲。


    阿福看著留在地上的野狼屍體,看到直刺心髒而過的那支長箭,覺得莫名的熟悉,再一看阿福認了出來,可不就是她方才苦苦找尋的,大威哥丟了的那支!


    難道是大威哥來了?阿福心頭一喜,抬眼看去,卻見月光皎皎處,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順著青草半隱的蘭白衣衫向上望去,阿福不由的驚豔了滿心,感歎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標致的人兒,滿身的月光都不及他垂眸間的風華,那眉那眼,那唇那姿態,清泠的如同一灣破曉的冰泉,阿福學問不多,隻覺的整個梧桐鎮的男人女人,甚至廟裏精工雕磨的神仙,都不及這人生的好看,而且這人,還是個男人,似乎生人勿進,但細看眼眸之中,又頗具柔情。


    張著嘴巴呆呆的看了片刻,察覺到那人朝著自己走來,阿福才恍然驚醒,想想方才發生的事情,再想想眼下深更半夜,麵前這“人”是不是人還得另說,說不定是如那故事中的鬼怪一樣,外麵披著美人的畫皮,內裏青麵獠牙 是個吃人的怪物。


    默默咽下一口唾沫,阿福抬頭仰望著到了自己身前的“人”,磕磕絆絆的問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那人微揚的眉梢一挑,看了阿福片刻,竟是揚唇笑了,低聲道:“還是這麽膽小。”


    這話說的阿福雲裏霧裏,但是細想,若是她在梧桐鎮上見過生的這麽標致的人,一定會記憶深刻,可是眼前這位,分明也是沒有見過的。再一想,阿福又憶起橋頭故事裏常說的,那被人救了的狐仙生靈化作人形前來報恩的故事,於是將腦海裏的片段搜羅一番,迴味了一下自己做過的功德,才抬著腦袋,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我,我前些年掃地掃出過一隻白耗子,掌櫃的叫我打死,我我我沒忍心,就給放了,你你你,是那耗子精麽?”


    男子一聽,似乎竟歎了一口氣,沉默了一瞬,開口道:“我是禹之。”


    “魚魚魚,魚?”


    男子聽了,眉心微蹙,伸出手指在阿福額間點了一下,一道靈光透向阿福全身,片刻,又疑惑的自言自語道:“竟還不如以前了。”


    “大,大仙。”阿福此時不想糾結麵前這人到底是耗子還是魚,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了幾個頭,可憐兮兮的哀求道:“大仙,放,放過我吧,我渾身也沒得二兩肉,不好吃的,以後我日日給你燒香磕頭,求你饒我一命吧!”


    男子張張口,剛欲說話,便聽得不遠處有咚咚的腳步聲傳來,側眸掃過一眼,霎時間一縷風過,周遭萬籟俱寂。


    阿福連連叩了一會兒響頭,再一抬眸,卻見眼前蘭白的衣衫皺成了抹布似的一團,方才極美的那張臉,換成了花白胡子叢生的老頭子,正瞪著一雙眼睛,滿是疑惑的看著她。


    阿福嚇的向後一仰險些跌倒,再凝神一看,卻見是朝糾站在了麵前。


    見了熟人,阿福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圍,衝著朝糾問道:“那人呢?”


    朝糾一臉不解,“誰?哪個?我過來隻看到你自己在這裏衝著一隻狗叩頭。”


    阿福看看一直不肯逃走的福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和著鼻涕哭了滿臉,看的朝糾一陣嫌惡。哭罷了,阿福看看朝糾問道:“你怎麽來了?”


    朝糾四下裏瞧瞧,放低了聲音,一臉凝重的說道:“經我查探,那闌珊橋下的大妖已經出來了,本來凡人生死命格我不該管束,但是你這丫頭予我有剩飯之恩,所以一聽說那惡毒婆娘讓你來尋東西,想著這裏野鬼多,便來看上一看。”


    阿福道:“野鬼倒是沒有看見,不過碰上了個不知是耗子精還是魚精的。”


    朝糾捋了捋胡子,推理道:“是不是他看見了本神君,心生畏懼,才沒有將你吃了?“


    阿福搖搖頭,指著不遠處死去的野狼道:“他救了我。”


    朝糾扭迴頭看了看,嘖嘖了兩聲道:“眾生皆有因果福報,救人之功善莫大焉,若這精怪一心向善修煉幾百年,脫離妖道指日可待,善哉善哉。”


    伸了伸疼痛的筋骨緩緩起身,阿福行至不遠處一顆槐樹前,將自己之前掛在上麵的燈籠取下來,問朝糾道:“你不是說是前來加固結界的神君麽?怎麽還讓那大妖跑了?”


    朝糾拽出狼身上的箭來,跟上阿福,“因為我發現老友那陣,下的極其古怪。”


    “鬼話!”


    有人做伴,歸去的路阿福膽子大了些,“我看就是你胡言亂語,論姿態,你還不如方才那妖精像神仙。”


    朝糾一聽,直覺戳到了自己的痛處,指著阿福罵道:“你這凡人丫頭愚昧無知,我生的乃是本相,自不像那些妖魔鬼怪披張好皮出來迷惑人心,尤其是迷惑你這種色膽包天的!”


    “才沒有色膽包天!”


    “就是有!你提起那耗子精的時候,眼睛都放光了,分明是一副懷春的表情。”


    阿福臉一紅,張口欲辯解,又怕越描越黑,轉言道:“虧得我晚飯還給你留了張燒餅,看來還是給福金比較好。”


    朝糾伸腳欲將跟著的福金踢到一旁,卻聽阿福又道:“不過看在你半夜三更前來救我的份上,還是留給你比較好。”


    朝糾一昂頭,嘴上道:“我才不稀罕。”心裏卻盤算著,若是再有一碗湯,便更好了。


    夜風習習,人聲漸遠,道路旁一抹身影默默靜立,望著月光下離去的兩人,沉凝良久,才輕笑一聲,隱去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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