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會因為我做了這些事就感激我的。不,沐蕭是個懂得感恩的人,但是感恩和愛戀並不是一件事,她縱使感激我,也絕不會因此對我生出什麽愛戀來。


    過去不會,現在不會,未來也不會。


    一切都隻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更讓人絕望的是,她直到最後,也沒有對我有過半分的憐憫,我隻是她用著最順手的棋子。


    她說我是她的所謂朋友,不過是覺得我留在她身邊對她而言還有些用處,所以才沒有那麽直接地拒絕我罷了。


    我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笑,隨後強迫自己閉上了雙眼……


    當我再度醒來時,天色尚未亮起來,我走出屋子,屋外的侍衛向我鄭重地行了一禮。


    我們都知道,今天很可能就是我們活著的最後一天了--我方才之所以會醒,就是因為我聽見了城外依稀傳來的鼓聲。我雖然不能確定那是夢中的鼓聲還是真實的鼓聲,但是至少我知道,我們到了再也沒有辦法迴頭的地步了。


    “麻煩將大家聚集起來吧,我有話想和你們說。”我對其中一個侍衛說道。他突然抬起頭,毫不避諱地看著我的眼睛,隨後,幾乎是一瞬間,又將頭深深地低下了,隨後堅定有力地迴應我道:“是!”


    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我們便在城外的空地上集結完畢。我看著在我麵前站得整整齊齊的將士們,一種自豪和感動自心底油然而生。


    “你們都是本王最引以為豪的戰士,隻是本王無能,不能繼續帶著你們實現千秋偉業了--此次一戰,乃是九死一生的豪賭,但是本王覺得,有些事情,與其賠個傾家蕩產,連家人都連累,倒不如敢作敢當,找個省時省力的法子把它解決掉。”我的目光慢慢掃視過他們每一個人,“本王想,現在在這裏的諸位,想必都是認可本王的做法才與本王一同來的吧?”


    “是!”齊刷刷的迴應聲在清晨中顯得格外嘹亮,幾隻不明狀況被驚醒的鳥雀,驚恐地喳喳叫著。


    “本王在此,謝過諸位了。”我發自真心地向著麵前的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同走完最後的路,大家日後黃泉路上也做個伴。”


    “是!”將士們應聲道,隨後,不知道是誰帶頭,他們開始用手中的兵刃作為樂器,敲擊出節奏來。咚咚的節奏有著此處才有的壯烈。


    我靜靜地聽著,直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陣戰歌與我們相和。


    我知道,那是玄的人馬,他們已經來了。


    可他們並沒有不知趣地過來打斷我們的告別,而是在一旁列隊看著。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當我們稍稍聽清他們唱的歌時,才發現他們竟然在唱華地的戰歌。就仿佛加入我們一般,應和著我們,為我們唱著訣別的戰歌。


    當歌聲停息,敲擊的節奏聲也戛然而止。


    兩軍靜靜地對壘,仿佛在為方才對方的歌聲(伴奏聲)而致敬。


    隨後的事情便進行的很順暢了,戰鼓擂起,兩家的軍隊在一瞬之間便纏鬥在一起。玄那方的鎧甲是清一色的黑色--聽說玄色是夏族人心中的大吉色。而我方則是微微泛白的灰色鎧甲,遠遠看去就仿佛是黑白兩色的龍在一起撕咬。


    而我和玄,則分別是這兩條龍的眼睛。


    我原本是居於中軍,指揮全場的,但是我發現我的軍隊似乎因為人少而有些怯懦時,我決定要身先士卒,為我的將士們鼓舞士氣。


    於是我縱馬衝進了混戰中,加入了廝殺。


    “衝啊!”與我一同衝進來的一位副將高喊一聲,四麵的將士都在唿應,局勢仿佛在瞬間得到了扭轉,果然,氣勢是很重要的。


    正當我們一點點逼近玄所在的位置,覺得勝利說不定將要屬於我們之時,突然,從旁邊的樹叢中飛出密密麻麻的箭矢,當箭矢落下之後,又殺出一隊穿著黑甲的士兵。


    原本就已經有些疲憊的我們,哪裏是這些蟄伏已久,銳氣正盛的士兵的對手。


    我們眼睜睜看著這隊人馬將我們原有的陣型衝散,隨後白色的龍慢慢被黑色的龍割裂開,開始流出血來。


    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勝敗已然決定了。


    “王上!下令先撤迴去吧!重新整裝再戰也不遲啊!”不知何時衝殺到我身邊保護我的將軍如此提議道。


    “好!傳令,撤迴去!”我扯著嗓子衝他喊道,“先撤迴去再好好計劃該怎麽反擊!”


    正當我們打算邊打邊向後撤時,卻發現了一個格外重要的問題--不知何時起,玄的人馬已經切斷了我們的退路,他們在采用同時同兩麵的敵人作戰的方式,勢在將我們分割開之後,全部吃掉,片甲不留。


    苦戰到天色漸漸黑下來的結果,就是我們僅剩幾個人,被團團圍在黑漆漆的鎧甲之中,負隅頑抗著。


    我再一次見到了玄。


    他和不久前完全就是兩個人--他的兩頰深陷,目光兇狠,就真的仿佛一條饑腸轆轆,隨時準備將獵物咬死的毒蛇。


    “放棄掙紮吧,虞凰,我會看在她的麵子上放你一條生路的。”玄騎在高頭大馬上冷冷地看著我狼狽的樣子,聲音不帶一絲的情感。


    我感到自己像是一條被人踩了尾巴的流浪狗,我想要衝他吠叫,但是又畏懼於他的威懾,我隻能恨恨地盯著他,仿佛隻用我的目光,便足以將他千刀萬剮。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更不需要借她的人情。”我毫不示弱地冷冷迴應道,“而且我想,我的部下們一定也會選擇同我一起血戰到底的。”


    “哼,自不量力。”玄冷哼一聲,“虞凰,你可知道這世上最善變,最軟弱的便是人心了--你們若是現在放下武器,投誠於本王,本王對於你們的過往概不追究,並且保你們衣食無憂。若是誰能將虞凰的人頭為我送來,我便封他為萬戶侯,賞金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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