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我便獨自將楚煜送離了楚地--聽說華地有一位很有名的神醫,楚煜決定去拜訪他試試看,就算依舊不能治療疾病,他也想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借著這個機會,接觸一下被譽為站在醫藥界最頂端的聖手的那個人。


    這件事隻有我和他知道,我對於其他人,包括涓,都統一給出了楚煜要出使去華地,以促成兩國聯盟。對於這樣的說法,剩下的人並沒有表示什麽異議,很是輕易地便接受了。


    送走了楚煜之後的每一天,我都過得格外繁忙而又艱辛--一瞬間,全國大大小小的事務都堆到了我的頭上,當我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情況,總是下意識地派人去傳楚煜,但是又會在同時間想起楚煜已經離開的事實,隻好自己絞盡腦汁想對策。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也漸漸適應了沒有楚煜的日子。按照他的想法,我們派人潛入夏地的每一座城池,在坊間大肆宣揚當年政變的真相,並將蒼的種種劣跡都一一列舉出來。


    雖然中途受到了不少的阻撓--別看蒼那樣的暴虐,但是他依舊有那麽幾個忠誠的擁護者,比如他的丞相舍,那個老頭子像是提前就想到了我們會這麽做一般,在我們派人之前便下令閉關,瞬間切斷了夏地同外界的所有聯係。


    當然了,若是這麽一點小伎倆就能難住我,那我覺得我也已經可以將這個楚王的位置讓賢了。


    不知是不是的確蒼的氣數該盡了,民眾竟然連一點懷疑都沒有,全盤接受了我們的說法。很快,夏地各處便掀起了反抗蒼的浪潮,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卡,盡數被攻占。


    令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夏地民眾鬧成這個樣子,蒼居然沒有站出來主持過大局,更別說動用軍隊鎮壓了。


    於是我們便也趁機揮師直下,將夏地的城池盡數攻下。讓人覺得更為不可思議的是,我們的大軍每到一處城池,那裏的守軍都會主動將門打開,守軍和城中的民眾都會夾道歡唿。


    一開始我們還有些防備,認為是蒼走投無路之後,能想到的最後的計策,借以放鬆我們的警惕,隨後將我們困在城裏消滅掉。


    可是當我真正進到城中,我才明白那些用熱切目光注視著我們的民眾,是真的需要我們--我原本記得,庶城是一座非常繁華的城池,城裏的商人很多,所以城裏擁有算得上是夏地最大的市場。


    但是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座破舊蕭索的城池,道路兩旁站著的民眾,並不是我記憶中那些大腹便便、腰纏萬貫的商人和富裕的農戶,而是麵黃肌瘦、衣不蔽體的難民一般的老弱婦孺。


    他們用渴求的眼神看著我們的隊伍,仿佛看到了神仙的凡人--驚喜,難以置信,但是更多的是畏懼。


    看到這樣的民眾,我不難想象這些人受到了如何的對待。我隻覺得自己心中像是堵著什麽一般,騎在馬上每行一步都覺得難以唿吸。


    毫不意外的是,幾乎我們所到的每一座城池都是如此,看到這樣的景象,我下令將城中的存糧拿出來,分給這些受難的百姓,並且解散了軍隊,讓他們幫著城中的民眾一起重新將這些城池重新複興起來。


    安頓好這些城池之後,我集結自己的大軍,匯聚在了最後的,也是最為重要的主城外。許是近鄉情怯的緣故吧,我總是下不了那個決心下令攻城--我怕因為我的緣故,傷著這座一直守護著我的城池,但我更怕不盡快將它從外人的手裏奪迴來的話,它會受到更大的傷害。


    為了避免傷及無辜,我們在攻城前與城內的守軍達成了共識,先開了半天的城門,將無辜的百姓和不願為了蒼送命的士兵盡數送出了城。


    當然了,雖然我們這邊是這麽說的,但是誰又知道他們傳達給其他人的又是什麽,不過他們也還是開了一會兒的城門,也有一部分老弱婦孺驚慌失措地從城中逃了出來,但是人數遠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多。


    而且城門很快便關上了,兩軍再次迴到對壘的狀態。


    “王上,下令攻城吧!”魅在我身邊輕聲對我說道,將我飄忽的思緒重新拉了迴來。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的城池,將心一橫,隨後深吸一口氣,大聲下令道:“攻城!”


    “王上有令!攻城!”魅大聲吼道,隨後三軍將士像是事先約好一般,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吼聲,戰鼓擂響,將士們便向著眼前的城池而去。


    戰爭結束的很快,也沒有多少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慘像--對方的軍中發生了嘩變,還沒等到我們攻破城門,城門便從裏麵被人打開了,腹背受敵的為蒼而戰的那些軍士,被一個不剩地全被殲滅了。


    “這還真的是……看來他是太不得民心了。”魅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具蒼的親兵的屍首,無不感慨地說道。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撐這麽久的,看看夏地都被他搞成什麽樣子了,烏煙瘴氣的!”一位與我們頗為交好的副將咬牙切齒地說道,“幸好末將當年僥幸逃了出來,不然真的不知道會怎麽樣了。”


    “唉,別的倒也沒有什麽,就是覺得他的那個丞相舍有點可憐了。”魅長歎了一口氣,“聽說為了能讓蒼出來主持大局,以死相諫……你說,至於嗎?為了那麽一個人,平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有很多事我們都不好說,但是實際上,稍微想一想也就能體會到了--打個比方,若我是蒼那樣的人,你會為我而死嗎?”我看著魅問道。


    魅堅定地看著我,朗聲道:“首先,王上絕不是那樣的人;其次,就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反對王上,末將都會為王上而戰,直到倒下。”


    “為什麽你會這麽做呢?”我繼續問道。


    “因為王上對末將的知遇之恩,末將永世難報,區區性命,又有何惜!”魅格外嚴肅地看著我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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