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你想都別想了,明天就算你想退婚,我和你父王也會把你綁著去和墨成親--現在大戰在即,楚地朝野都需要穩定,反正這也是你自己的意願,我們隻是順從你的意思。”母後抬起下巴,高傲地看著我,“對了,還有一件事必須叮囑你--無論你多麽憎恨沐蕭,都絕對不能在墨出征的這段時間裏對她動手--你要知道,以後有人會替你收拾她,而你要做的,就隻有繼續裝傻就可以了。”


    “裝傻?明明知道我的好友和我的夫君有染,還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是嗎?我知道了!”我自暴自棄地大聲喊道,“那我用不用把正妻的位置讓出來?用不用晚上像侍妾一樣侍候他們,看著他們夜夜春宵?!”


    “那也是你的事情了,事到如今,你說什麽都已經晚了。”母後冷冷拋下這句話,隨後便離開了。


    我伏在臥榻上痛哭起來--我從未想到事態竟會發展到如此境地,一夕之間,我所有此前相信著的,都化為了泡影。


    究竟是因為哭累而睡著,還是因為過於傷心而暈厥,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當我再次吃力地睜開眼時,已是早晨。


    門外的眾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他們在慶祝當朝公主和大將軍的大婚,可在我看來,他們隻是在嘲笑我一廂情願的愚蠢罷了。


    丫頭婆子在院子裏進進出出,說著吉利話,想著討些喜錢。阿爽看出了我的不對,囑咐了其他人去打發前來討賞的,陪著我坐在屋中。


    “殿下這是怎麽了,今天明明是殿下的好日子,殿下怎麽反倒不高興了?”阿爽小心地問道。


    “我隻是有些不舒服罷了,昨天夜裏來了月事,所以不舒服。”我解釋道,這也算為墨新婚之夜不願與我同房的一點小小的幫襯吧。


    “哎呀,這可真是的……這些人是怎麽算的吉日啊,真是的……”阿爽倒是著急了起來。


    “沒事的,其實吉日是什麽時候都沒所謂。”是啊,沒有所謂,反正無論怎樣的吉日,都不可能讓墨愛上我,我嫁的,不過是一具空殼罷了。


    昨夜我想了很久,最終得出的結論隻有--墨和沐蕭都是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恨不起來他們。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之前經曆過什麽,但我隻知道,他們現在還是相愛的,是我的一意孤行,讓我們都很難辦。


    我做不到成,但我也狠不下心阻攔。


    既然這樣,那就索性靜觀其變吧,畢竟我也知道,沐蕭過不了多久就要離開了,而有著身孕的她,迴到夏地絕對是必死無疑。既然這樣,我就繼續耐心等待吧--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消極的反抗了。


    不多時,外麵便敲鑼打鼓地,變得更加熱鬧起來了。


    “吉時到!”外麵傳來格外愉快的高聲吆喝。


    我宛如一尊人偶一般,被兩個婆子架著,宛如犯人一般,被押著從閨房到喜堂,從喜堂到洞房。


    我從卻扇的縫隙中看到了墨,但是他一如既往地帶著麵具,看不到表情。


    他與我並排坐在榻邊,眾人已然離去,隻有燭火勉強照亮這幽深的空間。


    “墨……你,你的心上人其實是沐蕭吧?”我想了想,還是開了口。


    “嗯。”他並沒有否認,爽快地承認了。


    “這樣啊,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眼淚卻一直往下掉。


    “你是聽王後說的吧?”他淡淡問道。


    “嗯。”我壓抑著喉間不斷發出的哽咽。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們就不瞞你了,我和沐蕭很早以前就認識,因為一些意外,她被擄去做了源王後,我因此受到牽連,不得不逃到楚地來……後麵的事你就都知道了。”他緩緩說著,“我很愛她,所以,很抱歉我沒有辦法接受你的心意。”


    “那你為什麽還要同意這門婚事!”我幾乎是衝他吼了出來。


    “因為隻有我們成了親,楚地上下才會放心。我知道這樣做委屈你了,所以如果你日後有心儀的人,請不用顧慮我。”他向我微微欠身。


    “沐蕭……她今天來了嗎?”我努力保持吐字清晰。


    “沒有,她在鬧情緒,所以沒有來,昨天我們兩個鬧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他的聲音帶著些寵溺的意味,那種語氣我從來沒有聽到過。


    “那你去陪她吧。”我有些負氣地說,“畢竟她肚子裏還有一個寶寶。”


    “那就多謝了。”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了--連我麵前的卻扇都沒有拿開,就這樣離開了。


    我心中竟然還有那麽一點點僥幸,覺得他會念及我是他的妻子,因此為我--至少在新婚之夜--留下,哪怕隻是陪我說一會兒話也好。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心如死灰。


    我此前隻覺得墨雖然現在不喜歡我,但是總有一天,他會被我打動,至少對我生出些許好感來。現在看來,那都是我自己的癡心妄想罷了--十一年,分居兩地,甚至她已經為人婦,他都不曾改變過他的心意;十一年,即使已經是人妻,可心中惦念的依舊隻有他,哪怕淪為天下人唾棄的笑柄,她也依舊願意為他而沉淪。


    若是換做我,我真的做得到嗎?


    “君當為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看來此中所述的這樣的長情之人,真的有的。


    隻是可憐了傾心於他們兩個人的其他人--譬如我,譬如源王。


    隻能說,若是我能早些與墨相遇就好了--不過,這恐怕也隻是徒勞吧,我總覺得,姻緣這種事,和先來後到之類的順序沒有什麽關係。沒有緣分的人,相遇的再早也是徒勞;真正有緣的人,哪怕遇到的再晚,也會在一瞬之間心有靈犀。


    說到底,這終究就不是屬於我的,我再怎麽努力,都是得不到的。


    我默默坐在榻邊,任憑淚水濡濕嫁衣。桌上的紅燭,似乎也明白我的心意,一滴一點,陪我無聲地落淚。


    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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