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烈借怨靈族之力殺死了蘭裳,雖然他也是被人蠱惑,然而刀握在他手中,對蘭裳刺出致命一擊的人,就是他。」


    耳畔的風嘯聲代替了沉默,作為丹陸戰前的最後一任君王,也是溟洲大地最繁盛之時的丹陸之王,他的一切卻幾乎被人從丹陸史冊中抹去,在臣民心中若神明那般的王,竟然被人蠱惑,借用不屬於人族的力量,殺死了鄰國最受人敬仰最偉大的王。


    「先王竟然是這樣死去。」草地上驚訝地瞪大眼睛的小姑娘緩緩說出這句話,到底是怎樣的仇恨讓貴為一國之君的灼烈將死亡的刀刃刺向和自己相識百餘年的鄰國之主。


    「蘭裳乃是我的元神所化,形同神族,若我要追究灼烈的弒神之罪,可否讓丹陸舉國為蘭裳陪葬。」彌泱本不願再提及往事,然而赤龜的推諉搪塞,口口聲聲蘭裳蘭裳,讓她不勝其煩,也不想再和這隻狡黠的老龜多言。


    「你說我偏袒天鈞,總為丹陸鳴不平,是否是出自私心,若丹陸稱霸大地,作為他們的祥瑞,你也就成了玄鳥之上的溟洲第一瑞獸,然而你本就晚於玄鳥降世,那些虛假的供奉蒙蔽的隻是你自己的雙眼。」她語氣越來越冷漠,話語中暗含著殺機。


    同宗同源的兩大靈獸,一北一南,一盤旋天穹,一遨遊水中,它們的內心也逐漸如同習性那般,相去甚遠,玄鳥守護大地,赤龜私慾迷心,盡管它們都不喜歡天鈞人,初衷卻大不相同。


    這些話像鋼刀一般一點點剮掉赤龜近九萬年來層層堆疊起來的傲氣和自尊,那些虛偽的東西伴隨它一生,已經形成了一張無形的麵具照在它身上,自己先於人族而生,理應受到人族供奉,天鈞人不供奉自己,就理應被自己敵視。


    「尊上,其實萬年前就已悔悟,否則也不會將實情全盤托出,隻是我不想承認自己的種種不堪,大限將至,我不願帶著悔恨死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靈獸亦然,隻有一點,它依舊不改,「我對天鈞人的敵視,怕是永遠都無法抹去,這些伴隨了我幾萬年的記憶,怎能就這麽剔除掉。」


    玄鳥厭惡天鈞人,因為天鈞人做過卑鄙的事,赤龜敵視天鈞人,僅僅因為天鈞和丹陸為敵,姝妤雖不是天鈞人,名為天鈞公主,心下有些苦澀,若有朝一日,人族再無國別之分,大家都是溟洲人,共同幫扶,就不會再有這些仇恨。


    「也罷,我今日前來並非為了讓你放下仇恨,隻是為了取得赤鱗甲,若你願意交出,我便為你抽出妖力,若你不願意……」


    「我願意交出赤鱗甲。」


    沒等彌泱說完,赤龜就迫不及待地說出願意二字,它深知今日不管自己是否願意,神族定會取走赤鱗甲,與其死後備受折磨,不如將畢生靈力交出,不管接受傳承者是誰,也算是讓這道靈力繼續存在大地上,而不至於失傳。


    這老龜還不算頑固,也算明白,一句願意能讓它所犯下的罪孽一筆勾銷,死後還可入九天,魂歸天鑒台,或許在某一個世界中,還能與玄鳥重逢,彌泱不想為它淨化妖力,而是選擇抽出,少陽仙澤內的妖丹,得了這一道上古妖力,再以靈泉蘊養,不日便可化形而出。


    紅色精純的妖力在彌泱掌間流動,世間之力,除了焚祭使用的暗之力,她皆可幻化,就連怨力,在特定情況下也可喚出,赤龜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負隅頑抗,如此強大的妖力勝過姑獲和魍象,不與神族為敵便是最好的選擇。


    全身的防禦被卸掉,一直被赤龜之力壓製的妖力感受到外界同源之力的召喚,從赤龜體內湧泄而出,河妖當日一分為二後被生吞,再次合一後妖元重聚,因為外來的強大妖力,讓其妖元隱隱有復甦之勢,本以為是同族,妖元在觸碰到妖力的瞬間感知來者並非妖族,紅色的妖氣想要逃跑,退路早已被封死。


    哪有能逃出神族掌心的生靈,彌泱不動聲色地收住還在掙紮的妖氣,將其放置在燼火中,青煙將河妖妖元內的戾氣燃盡,紅光漸淡,隨著逐漸消失的火焰隱藏在她掌中。


    「你不用將靈力傳承給姝妤,將其凝入赤鱗甲即可。」傳承之後亦需將靈力聚於赤鱗甲,在方壺之穀同樣要取出來煉化,他們最終需要的是人皇之力,而非這兩種上古靈力。


    「那請這位小姑娘先將手掌放在我背上,接受我的印記,否則之後她無法喚動赤鱗甲。」赤龜體內沒了妖力,此生心願也算了卻。


    姝妤慢騰騰地走過去,爬上龜背,她明明可以使用靈力,偏要拖延,隻因迴想起接受玄鳥之力時的種種,滾燙壓迫的窒息感,看來自己現在還要再經歷一次,既然免不了,隻能希望那一刻來得慢些,最後在彌泱的催促聲中,她才三步並兩步蹦了過去,此時再慢,定要遭殃。


    龜殼正中央的方形上有一顆紅點,她按照赤龜的提示將手放在那裏,一陣刺痛感,手心好似被尖銳的的東西紮了一下,痛感很快消失,她也被一道輕盈的力量彈開,穩穩落在地上,抬手一看,左掌中有一個布滿裂紋的圓形印記,不過那個印記很快便無法看到。


    如此短的時間,幾乎沒有任何痛苦,赤龜已在她身上種下印記,之後將靈力從掌中圓點內釋出,小姑娘便可使用赤龜之力,彌泱之所以不讓傳承,除了到時候還要再將靈力全部凝出之外,也是擔心赤龜之力已經不純,會對姝妤的身體造成傷害,召喚赤鱗甲,隻需要有這一個象徵著赤龜的印記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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