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姝妤困惑的目光,牧民解釋道:「這杯裏的酒是敬獻給天神的,隨便亂動會讓天神動怒。」簡單的話語裏盡是虔誠,飽含著對神明的敬意。


    正在飲用馬奶酒的垠淵聽到這話,險些笑出聲,被這些牧民敬重的天神,就在此處正襟危坐,麵色不改。


    「為什麽擔心天神動怒?」彌泱沒有轉身麵對身後的牧民,端著圓柱形木碗問道。


    「你們難道不知道?」牧民走到彌泱跟前打量著她,片刻後說道:「我看你們的裝扮像外地人,怪不得你們不懂。」


    牧民說著,將半敞開的簾子放下,坐到桌前,小聲說道:「以前和草原接壤的流沙洲中有毒蟲出沒,常常傷人,百年前,那些毒蟲莫名其妙的消失,但是在流沙州裏,傷人的東西依然存在,有時牧民深入沙洲中放駱駝,如果被襲擊,幾乎都是當場死亡屍骨無存,若是僥倖逃得生路,用不了幾日也會死去,族人傳言,這是當時的首領不敬天神的後果。」


    「襲擊人的東西,是不是鬼?」垠淵打斷牧民的話問道。


    「沒錯。」牧民瞪大眼睛小聲說道,「人被襲擊後傷口變黑,血流無法止住,除了鬼,還有誰有這樣的能耐。」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眼底逐漸被恐懼占滿。


    平日裏嘰嘰喳喳的姝妤此時不敢吱聲,想起那日沙洲小道上死去的人,那慘不忍睹模樣至今仍讓她難以忘卻。


    牧民又將話題繞迴,繼續說道:「在古爾列,隻有至強者才可以成為首領,每一任首領靠拳腳刀劍打敗前任首領,然後上位,因此,就算大家都認為首領有錯,但也沒人能夠懲罰他,直到十年前現任首領打敗前任首領,沙洲中再無鬼傷人,當然這也是因為我們害怕,所以不敢深入沙洲中。」


    「我曾聽聞,一月前,流沙洲中又有鬼傷人事件發生。」彌泱漫不經心的說著,眼神卻瞟向牧民,觀察他麵上的變化。


    「一個月前的事不知道,不過就在兩天前,有人在戈壁灘上喪生,同去的人說那人是被白色花朵瞬間吞沒,昨天,冒著大雨,首領和逃迴來的那人一起前往戈壁灘查看,結果那人迴來之後瘋癲昏睡,偶爾醒來,就一直念叨著什麽首領摘花。」牧民邊說邊連連搖頭,他一口篤定那兩人一定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否則同樣去過戈壁灘的首領都沒事,他倆卻一死一瘋。


    「那你們首領把花帶迴來了嗎?」彌泱料想此花定和自己在戈壁灘上看到的白影有關。


    「我聽人說,首領帶著一朵大白花迴到王帳,也不讓人觀看,也不知那個野蠻的漢子留下一朵花做什麽。」牧民端起酒碗將酒一飲而盡,對古爾列部的首領,他看似有些不滿。


    「你們對首領居然毫無敬意。」聽了一席話,姬洹開口說道。從牧民的言語間,他感受不到他們對自己的首領一絲一毫的尊敬,這對自出生便視王為神明的天鈞人來說,十分不可思議。


    「古爾列人靠武力上位,首領並不能帶給我們什麽好處,隻是他個人得到虛名而已。」牧民無奈的苦笑道。


    每年一次的比武選出古爾列首領,不管你是什麽出身,隻要武力足夠,就能住進那頂大帳中,全部落就會臣服在你腳下。有一些讀過詩書的古爾列人已經對這種野蠻的製度不滿,數萬年的觀念,早已深深刻入每個古爾列人的骨髓裏,想要更改,談何容易。


    「剛才隻言片語,各位請勿多想,我看各位既然來自外地,想必是來趕明日的年中大集會。」沉默片刻,牧民似是覺得自己多言,笑著對幾人說道。


    「正是。」不待其餘三人開口,彌泱搶在前麵迴答道,那三人看她眼色,心照不宣的把嘴閉上,隻是點頭贊同。


    年中大集會是草原上最大的交易盛會,這不僅是一場物品交換,更是一場貨物比拚,獲勝者能得到參觀王帳,和古爾列首領當麵交流的機會,虛榮心作祟的商人們使勁渾身解數,隻為迴去後可以對人四處炫耀一番。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接近古爾列首領的絕佳時機,她本可以潛入大帳探查一番,但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對一部落領袖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那你們得好好準備貨物,不過如果你們來自丹陸或天鈞兩國,並且是國中貴族,要在大集會中獲勝就容易許多。」牧民喝多了馬奶酒,雙頰撲紅,說起話來高一句低一句。


    「還請賜教,這是一點心意,不成敬意。」彌泱說著,從腰間拿出一錠黃燦燦的金子放在桌上。


    牧民兩眼放光,一把揣起桌上的金錠,小心用衣袖擦拭,嘀咕著古爾列首領最愛雪玉和璿瑰,那是兩國貴族的特有之物,他的眼神一刻也不曾從金錠上離開。微風拂過,牧民手握著金錠趴在桌上唿唿大睡,醒來之後,這個喝醉的人不會記得之前說過的話,隻知道這枚金錠是幾個商人因感激他的熱情款待而留下。彌泱對這幾碗馬奶酒很是滿意,味道香醇,最重要的是,幾杯酒後,自己想要的消息已經打探得七七八八。


    「稍後我和垠淵隨手幻化些貨物,晚間讓士兵們清點,明日隻帶六人攜帶貨物進入王帳。」剛走出氈房,她便對姬洹吩咐,「姝妤你過來,把手腕上的銀鈴摘下。」而後她又招唿跟在身後的小姑娘。


    小姑娘聽話的照做,將手中的銀鈴遞了出去,她接過銀鈴,掌中的藍光罩住銀鈴,須臾之間,銀鈴便消失在掌中,她合起掌說道:「這銀鈴我先替你保管,免得它暴露了我們的身份,記住,明日一定要緊跟在姬洹身邊,千萬不可離開。」姝妤雖愛湊熱鬧,也知道輕重緩急,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牢記這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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