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湄……為什麽……為什麽沒有一次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那幾年我在西北不顧性命地想要掙個功名。我告訴自己,那隻是因為我想有一日榮光歸來,站在你麵前,看著你痛哭悔恨,悔不當初。隻是後來迴京,那個雨夜,我看著你狼狽的站在瓢潑的雨中,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在騙自己,原來這麽多年我這般執著於功成名就,平步青雲,隻是為了讓你迴過頭來看我一眼,做你可堪攀折的高枝兒。」


    「阿湄,你要榮華富貴我有了,你要位極人臣的夫婿,如今我也是了。可你,為什麽還要去找別人……我到底哪裏不好……」


    他越說聲音越低沉,最後竟然慢慢的合上了眼,靠在她的肩頭上,像是陷入了昏睡。


    顧湄抬起手,顫抖著擦掉他臉上的淚。


    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淚水滴在他麵上,還是他的。


    她看著他靠在自己肩頭沉睡的模樣,輕輕的開了口,聲音飄渺的像是散在風中的塵埃:


    「你很好,你沒有哪裏不好。可是你太好了,好的讓我自慚形穢,好的讓我不敢沾染,望而卻步。你出於泥淖卻仍然清白,而我早就爛透了……所以我看著你時嫉妒的發狂,總也忍不住惡劣的想把你也拉進這深淵裏。」


    她的聲音很輕,落在這寂靜的屋內,仿佛徘徊了那麽一會兒。


    忽的外頭風雪大作,窗子被鼓吹開來。有冷風灌入,便將那尾音給吹散了。


    顧湄慢慢的將鄧知遙放迴榻上,給他掖好了被角,才慢慢赤著腳下了榻,想要將那被吹開的窗合上。


    然而在站在窗口下的那一刻,她怔住了。


    外頭天地俱靜,一片銀裝素裹,白茫茫連成一片的院落裏,除了碩大如羽的雪花,平日裏守在門口的那些丫鬟婆子一個都沒有。


    她忽地就想起來,鄧知遙走進來之前仿佛是在外頭說了句什麽,應該就是將下人屏退了。


    想到這裏,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心底滋長,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她轉迴頭,榻上的鄧知遙仍在熟睡著。她也顧不得再多想什麽,連鞋都來不及穿好,便推開門跑進了風雪之中。


    風雪在耳畔唿嘯而過,雙腳踩在沒過腳踝的積雪裏。


    隻是她仿佛察覺到這天地間的冷與寒,奮不顧身地往院子外奔去,她甚至來不及分辨方向,來不及迴憶這鄧府的路與景,腦中仿佛隻剩下這一個念頭。她要逃出去!


    她不要被困在這裏,鎖在這裏一輩子!她不要,一輩子,暗無天日地待在這兒做他的禁-臠!


    仿佛天地之大,除了這方院子,哪裏都是好的。


    直到手腳仿佛灌了鉛,再無一絲挪動的力氣,她才終於停了下來,雙手拄在膝上,盡力平復著氣息。


    此時理智漸漸迴籠,她抬頭往四周去看,那些低矮的屋舍,斑駁的木門在眼前漸漸清晰起來,她這才發覺竟跑到了後廚房。


    此時風雪裏遠遠傳來一陣說話聲,顧湄心下一驚,顧不得身上的酸痛,忙躲到院中的一株大槐樹下。


    隻等著那兩人經過後,再細細考量出府的途徑。


    風雪裏那兩個婆子說話的聲音越傳越近。


    「那姑娘還被關著呢?雖說她當時那般害咱們家大人,實在是罪有應得。可關了這麽多天,又聽說是日夜的折磨。我聽幾個丫頭說,她們夜裏打那兒經過,經常聽那姑娘哀婉的哭聲求饒聲,還說她被折磨的渾身都是傷,連下地都也不能了。冤孽啊,犯了再大的錯,可到底也是個人。咱們大人從前可不是這個性子,我瞧著他這一趟迴來變了不少。從前他雖也威嚴,可大多數的時候仍是和和氣氣的。哪像是如今,我隻覺得隻要站在大人麵前,便覺得喘不過氣。眼鋒掃過來的時候,我便腿軟的想跪下。」


    另一個婆子聽了她的話,想起剛才去給大人送醒酒湯時在窗前瞥過的那一幕:她們自家大人舔著那姑娘臉上的淚珠子,那般的溫柔深情,哪裏就像外頭傳的那般邪乎了。隻是這樣的話她到底不敢講,隻是嘆了口氣便道:


    「哎,主人家的事咱們別管,外頭傳的也不一定便是真的。咱們做下人的隻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別的也管不上。」


    那婆子聽了她的話,想想也是這個理兒,便也止了這個話頭,兩人一路朝後廚房裏走著。風雪天很冷,兩人忍不住跺著腳往掌心裏哈著白氣兒。


    那個婆子便又開了口:


    「對了,今日雪大,隻怕外頭的路難走,可不能耽誤了大人明日煮茶用的溫泉水。大人性子如今不比從前,咱們莫吃了瓜落。咱們一會兒進去暖暖,燒個爐子烤烤火,便早些去外頭取水去吧。」


    那個婆子點了點頭應下了,兩人一走過去進了廚房的屋裏頭。


    顧湄這才鬆下一口氣,整個人貼著牆壁滑落下來,身子仿佛一絲力氣也沒有了,隻是卻不敢耽擱在這兒。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若此次被鄧知遙抓迴去,這又會換來怎樣更為嚴厲的懲治。


    她攏了攏單薄的衣裳,隻想著不如快點往後門去,說不定能尋一絲機會逃出去,總好過待在這裏等著被人抓迴去的好。


    她剛往雪地裏邁一步,卻忽的想到了那兩個婆子的話。


    對了,水車!


    鄧知遙於其他事上都頗為節儉,隻於烹茶一道十分講究,每日烹茶用的水必定是城郊的溫泉水,因此每日都得後廚辛苦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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