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一次她不能輸,她好不容易一點一點地往上爬,好不容易就要攀上她矚目已久的那方高枝,她不要再掉落進塵埃裏,任人碾壓,任人嘲笑,任人欺辱,哪怕他會因此輕賤她,瞧不起她,哪怕他會對她失望、為她痛惜。


    哪怕她從此,再抬不起頭。


    可那又怎麽樣呢,隻要她能贏,她與那張家小姐的比拚,他是她唯一的籌碼。


    聽到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在竹葉沙沙的間隙間,她端起石桌上的酒盞,仰壺傾倒入口,一飲而盡。


    酒入肺腑,她順著洶湧而上的醉意,點著腳尖挑開步子,旋身躍起,落地的那一剎那壓下腰肢,抖開水袖,讓溶溶的月華瀲灩在袖間的銀絲上,灼灼生華,像一株盛開的曼珠沙華,妖冶而媚惑。


    夜風停了下來,在下腰的一瞬間,將他倒看在眼中,濃黑的夜色將他包裹,月華在他身後鋪陳開來,有斜出的竹葉顫顫巍巍的晃,淡墨般的樹影落在他的肩上。


    他像夜色下的山水,但山水起了波瀾。


    她看清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艷,那是對她的迷戀。


    她以為她贏了,幾個輕盈的舞步,越到他身前,氣喘籲籲地抱住他,收緊手臂。


    她突然開始覺得冷了,擁得愈發緊,像是要從他身上汲取到暖意,他仰起頭,悽美地沖他笑,眼淚恰到好處的流下來,堪堪隻在臉頰邊兒,她看見他低下頭來看她,琥珀色的瞳仁倒映著自己盈滿淚水的臉。


    她將小腿左右一甩,利落的蹬下腳上的銀鈴繡鞋,慢慢的踩上他的腳背,踮起腳尖,看著他注視自己的模樣。


    真是癡傻呀,一句話都不會說,這樣的他,是怎樣考上探花郎的,眼裏的迷醉毫不遮掩地溢了出來,帶著點訝然,顯出幾分和平日裏成熟模樣不符的一種赤忱。


    她想,不說話也好,她怕自己會泄了氣。


    緩緩的閉上眼,讓眼睫將最後一滴淚壓下來,吻上那張薄而涼的唇,她開始探出粉嫩的小舌,在他唇上一點一點的舔,找著了縫隙便鑽進去。


    起初是蜻蜓點水式的吻,一點一點,輕輕地,密密集集地點在他的唇上,而後探出粉嫩的小舌、在他唇珠上一點點的舔,找著縫隙鑽進去,再探開他微微閉合的齒,長驅而入,再無阻礙。


    她在他的口中攪動著,欲拒還迎。


    果然,他唿吸促深,急促發熱。微微地迴應著她的。


    「阿湄……」


    她將他的聲音攪的破碎,察覺到他初露端倪的閃躲,她吻地愈發深了,像孤注一擲的賭徒,終於,那人開始迴應,將她擁住,手臂漸漸收緊。


    她趁機一扯,腰帶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壓在柔軟而脆弱的草上,在石磚的間隙之間。朱紅色的,像是從新人頭上扯下來的蓋頭。


    若真是蓋頭該多好。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顧湄。」


    他卻在下一刻將她奮力推開,她一時不防跌到地上,他有些錯愕,一副始料未及的模樣,忙走過來蹲下身,想要問她如何了。


    她再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咬了咬唇,再一次吻了上去,她想阻止他的思考,他的理智,就是這最後一次了,可他卻再一次決絕地扳著她的肩,將她推開。


    他晃著她纖瘦的肩膀。


    「阿湄,你不必這樣,我會娶你,我心裏隻會有你一個,不會有其他人,不會是你的嫡姐,也不會是什麽張家李家,都不會是,阿湄,你清醒一點。」


    他說完,似乎又有一些愴然,像是被她頹然的臉色傷到:


    「阿湄,你為什麽不能再信我多一些,我今日已經去找過李大人了,已與他說明了緣由,他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想必不出幾天就會有個結果,我今日來就是告訴你……」


    她卻突然暴怒,推開他的手臂,拔高了音量:「因為我賭不起!」


    「我賭不起,鄧知遙你是不是覺得我輕挑,低賤,恬不知恥?可我受夠了這樣患得患失的日子,我要和你一樣是個男子,該有多好啊,我一定,一定不要這樣。」


    「從小我娘就告訴我,她是個歌姬,我是個歌姬的女兒,這一點永遠不會變,想要活得好,就要吃足夠多的苦,我很小的時候姨娘就失寵,姐妹兄弟們見我無人疼愛,百般折辱欺淩。我開始看人臉色過活,有眼淚不敢流,有委屈還往肚子裏吞,笑不出來也要逼著自己笑,說不出口的話要逼著自己說,不想做的事,也要自己把禮儀廉恥踩在腳下,奮不顧身地去做。」


    「我開始認真地學女紅針織,琴棋書畫,哪一項不出挑我以為憑著這些,總有一日,我可以不再這麽卑微地活著,直到有一日,我臨出的字帖被別家的貴婦人誇讚,祖母賞了我一塊兒青玉簪子,那個時候我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摸著那觸手生溫的簪子,心裏滿是歡喜。」


    「那時候我覺得,隻要我努力,什麽都可以改變,可是那麽好的簪子,我不敢帶,我怕招搖,更捨不得帶,我隻有這麽一隻,磕了碰了壞了,我要心疼死了呀。我想最終我的婚事還是要嫡母點頭,所以我要討好她,可我嫡母厭惡極了我姨娘,我便想著從我的嫡姐那入手,很小心地討好,很謙卑的,將這隻青玉簪子作為賀禮送給了嫡姐。」


    「後來我在她身邊的丫鬟頭上發現了這隻簪子。我曾氣憤過,不甘過,惡毒地詛咒過她,甚至想用簪子劃破她的臉,讓她再也沒有驕傲的資本,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我那嫡姐故意要貶低我,而是那樣的簪子,那隻青玉簪子,在她那裏實在排不上什麽號,也隻配她身邊貼身的丫鬟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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