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洛衡這才鬆了口氣。


    而此時,簡離的意識迴到了本尊那邊。


    雖然仍在戰時,但戍衛軍駐地這邊依然會提供新鮮食材製作的餐點,菜肴很簡單,不過口味確實比營養劑好多了。


    簡離吃完飯,把餐盒放到宿舍門外,伸著頭,偷偷看了看走廊兩邊,耳尖微轉,捕捉到宿舍樓下層來來迴迴的腳步聲,和留守戰士們的對話。


    “二團已經頂上去,估計一團明天就會迴來跟咱們換防……”


    “……聽說這次有好多傷員,傷勢最重的一批人已經緊急送到總醫院,還不知能救迴來幾個。”


    “怕什麽?咱們當兵不就是為了這時候上陣的!”


    “我姐姐是參謀,她那邊有曆史數據,其實這次奇種潮,比起以前經曆過的s級,死人已經算很少的了。我聽特行小組的後勤說,是因為咱們戍衛長比以前的都厲害,而且打法不要命,之前他們出征,戍衛長三天沒合眼,在荒土上殺了好幾隻s級奇種!”


    聽到這裏,簡離不由皺眉。


    陸星海三天不睡這沒什麽,畢竟他的神魂強度已經上去了,睡眠對他來說漸漸就不那麽重要了。但……在荒土上殺掉好幾隻s級奇種,那必然用掉了很多能量補給液,這些天都沒有溫養,他的氣海受得住?


    談論聲漸漸走遠,那幾位小戰士似乎是要結伴去水房衝澡。


    簡離好奇他們還會聊些什麽,往外探了探身,靈識沿著牆壁飛速延伸……


    隔壁,陸星海的親兵抱著水盆出來,看到簡離的動作,愣了一下。


    旋即下意識道:“不好意思,現在是戰時戒嚴狀態,還請您迴房間,不要出來。”


    簡離的探聽被他打斷,正有些生氣,又忽然反應過來,雙眼一亮:“是你!我聽陸星海叫你‘小昭’是吧?我,嗯,有點事想問你!”


    他是被陸星海親自帶到宿舍來的,再加上之前封鷺盈找來時傳出去的話,估計現在整個戍衛軍都以為他是陸星海養在身邊的小情人呢。


    身為“小情人”,關心一下自己的男人,很正常不是嗎?


    所以,他想知道前線的情況,直接問就可以了呀。


    於是簡離裝出一臉憂心,試著打探陸星海現在的情況:“現在前線是什麽情況?戍衛長……他還好嗎?打仗期間,他會抽空迴這邊嗎?”


    小昭遲疑了一下,想起麵前的亞人是戍衛長的監管對象,還可能身懷秘密。


    再加上,戍衛長之前專門提醒過他,說是,如果這個亞人某天突然消失,讓他不要太驚訝,也不要聲張,立刻用通訊聯係……由此判斷,戍衛長可能早就知道這個亞人計劃逃跑!


    想到這裏,小昭戒備地一步跨出來,攔在走廊通往樓梯的方向,臉色比先前更加嚴肅:“簡先生,請迴房間!”


    簡離怔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不理解:“你緊張什麽?我就是想問問戍衛長的情況……”


    “而且戍衛長的作戰行動是機密,不能泄露。”小昭一臉正氣,“我也不知道戍衛長會不會中途迴來,但就算他不迴來,你也不能離開宿舍樓。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我建議你連房間都不要出來。”


    簡離:……


    簡離震驚:“陸星海竟然想囚禁我?”


    這迴輪到小昭愣住了。


    戍衛長好像……確實沒有下令說不允許這位離開戍衛軍駐地。


    然而,看到這小戰士的神情,簡離卻想多了一點陸星海不僅把小白貓送去了研究所,這邊還命令小戰士盯著他,不讓他出門,是不是就為了能在戰場上背著他這個師尊胡來?


    嗬,仗著神魂強了一點點,仗著氣海被溫養修複過,現在居然敢陽奉陰違了!


    “我不管他給你下的什麽命令,”簡離抱著胳膊,氣唿唿地瞪著麵前的小戰士,“反正我現在就要去陸星海的城防扇區。現在!馬上!”


    見小昭身體整個僵住,他揚了揚下巴,學著封大小姐高傲的樣子,道:“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人,陸星海都不敢攔著我。”


    言下之意他這個“小情人”很得寵,連他男人都不敢攔他。


    小昭心下一沉:也對,戍衛長確實說過,如果這個亞人消失了,不可以聲張。


    所以,這個身負秘密的亞人確實有闖出戍衛軍駐地的實力,說不定還可以悄無聲息地把他幹掉。


    但,身為駐守人員,維護東寰城後方穩定的職責也有他一份,他不能膽怯。


    小昭咬了咬牙,提出折中方案:“可以。但必須有我跟著。”


    簡離倒是不在乎小昭跟著,反正他隻是想去城防那邊打聽一下陸星海的情況,於是點頭答應。


    從上城區去往城牆,需要經過中央樞紐,穿過一片下城區街道才能抵達。小昭開著戍衛軍的車,載著簡離往陸星海所在的城防扇區行進。


    路過下城區時,簡離發現這裏的大部分居民已經被轉移離開,除了發電和通信相關的工廠還在運行之外,很多生產項目也都停止了,有些類似他在南漓城見過的靜默狀態,不過看起來比那時候還要嚴重一些。


    隨著越來越靠近城牆,街邊開始出現傭兵團的人。不過很顯然,他們並沒有參與戰鬥,而是配合著戍衛軍後勤運送補給,維修損壞程度較低的武器,偶爾還會接手傷勢較輕的戰士,在排到治療儀之前為他們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簡離拍了拍小昭的椅背:“停一下停一下,我看到認識的人了,說句話!”


    說著他打開車窗,高聲喚道:“蔣遊!”


    蔣遊正埋頭維修一架外骨骼裝甲上的關節零件,忽然聽到簡離的聲音,立即抬頭看過去,驚道:“你怎麽在這兒?!”


    之前組織下城區避難的時候,他聯係過簡離,得知對方被陸星海帶去了上城區,還以為往後都見不到這小家夥了呢。誰知,如今情勢這麽緊張,簡離竟然從上麵下來了。


    “我要去找陸星海。”


    簡離剛說完,鼻尖就捕捉到一絲濃鬱的血腥味,緊接著,一輛救護車從他身後飛馳離開,在後方殘留下鮮血的味道和災厄能量的氣息。顯然,車裏的戰士傷勢極重,救援一刻都耽誤不得。


    默然片刻,簡離皺眉:“外麵這麽危險……”


    “畢竟是s級奇種潮。”蔣遊苦笑,“我雖然是第一次遇到,但我奶奶年輕的時候經曆過,跟我講說,一次s級奇種潮,就能殺掉一座堡壘城市三分之一的覺醒戰士。”


    他轉頭看向城牆的方向:“這才第幾天,s級奇種潮持續半個月都正常。打到最後,基本都是彈盡糧絕,隻能拿覺醒戰士的命去填。”


    說完,蔣遊怔了一會兒,忽然看向簡離,麵色有些複雜。


    “東寰城危險,如果有可能的話,你……”會出手嗎?


    然而最終,後半句話他還是沒說出口。


    畢竟,就算簡離確實有s級覺醒者的實力,但在奇種潮麵前,一個人的能力還是太渺小了。況且,他還這麽年輕,就算暴露實力,也該作為堡壘城市未來的火種,被好好保護。


    蔣遊的話沒說完,簡離也沒問。


    他朝蔣遊擺了擺手,吩咐小昭:“走吧,去城牆。”


    誰知,車子剛剛啟動,正在提速通過路口時,轉角處突然撲出來一個衣妝優雅卻鬢發花白的女人。她直接衝到車子麵前,撲倒在輪胎下。


    小昭猛地踩下刹車,好險在軋到那女人的脖子之前停了下來。


    這時,轉角才又跑出來一位眼眶通紅的中年男人,上前緊緊抱住女人,將她按在懷裏,兩人一起失聲痛哭。


    “怎麽迴事?怎麽迴事?”


    動靜立刻引來周圍傭兵們的注意,大家都不理解那個中年女人的瘋狂行為。


    “看他們的穿著,應該是上城區的人吧……”


    “不會吧?上城區的人,怎麽會碰瓷戍衛軍的車?”


    直到有知情者趕來,看到場中緊緊相擁痛哭的兩人,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是碰瓷。”她向周圍人低聲解釋,“他們的三個孩子都曾為戍衛軍效力,前後十年……他們是來看望最後一個小女兒的……遺體。”


    【作者有話說】


    鯊鯊:這就是戰爭


    第69章 不能再多了


    小昭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場麵, 立即下車繞到那對夫妻身邊。


    可還不等他開口詢問,就見中年男人忽然抬頭看過來,紅著眼睛問:“戍衛軍, 收不收我這把老骨頭?”


    小昭愣了一下。


    那男人繼續道:“我今年五十二歲,b級覺醒者, 一直在東寰中央大學任教。我雖然不會戰鬥, 但好歹有b級,至少能催動靈能武器, 也能為前線防護提供能量。現在,隻要你們一句話, 我和我愛人可以立刻出城, 去外圈防線!”


    一席話,說得小昭不知該如何迴答。


    支吾了一下, 他幹巴巴道:“抱歉, 戍衛軍不會隨意征召居民參與戰鬥, 你……您……”


    “我也去!”被男人摟在懷裏的女人也抬起頭, 抹了一把眼淚, 咬牙道:“我的三個孩子都死在荒土, 死在奇種爪牙下麵,死在戰場上!以前還有阿元在, 我還有個盼頭, 可現在連她也……我也是b級覺醒者, 我也可以上前線!我想明白了,我就算要死, 也要死得其所!”


    說完, 她伸手攥住小昭的衣擺, 眼中一片狠厲:“送我們過去!你……送我們去前線!他們為戍衛軍戰死, 你們必須滿足我們的訴求!送我們出去,就現在!”


    那對夫妻跪坐在車子正前方,簡離看不到他們的神情,卻將他們話音裏的情緒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對戍衛軍是有怨氣的,卻並不多,也並沒有到怨恨的程度。而除了怨氣之外,更多的卻是絕望與死誌他們確實想上戰場,想殺敵,想把心裏的痛苦和憤恨發泄到奇種身上,然後將自己的全部生命力留在前線。


    最終,那對夫妻還是被問詢趕來的戍衛軍後勤人員帶走了。


    小昭載著簡離繼續前往陸星海所在的城防扇區,卻在途經一片居民區時,又被簡離要求再次停車。


    麵前的這片居民區已經被戍衛軍總醫院臨時征收,用於安置傷勢較輕、不需要用儀器和手術搶救的戰士。


    這樣的醫療區,整座東寰城有四處,距離城防區域很近,方便急救,而當停留在這裏的受傷戰士恢複戰鬥力,就會立刻被送迴前線。


    因為有靈能武器的存在,這些輕傷戰士們軀體上受的傷還算好,隻是,被奇種傷到,體內多多少少都會被災厄能量侵蝕,這才是最麻煩的想要淨化災厄能量,隻能依靠儀器或者s級覺醒者。s級覺醒者全城隻有三個,其中兩個必須盯著奇種潮;而淨化儀器並不多,淨化還需要消耗能量補給液。


    然而,能量補給液並非無窮無盡,是十分珍貴的戰略資源,如果用在傷兵身上多了,那麽用在戰場上的就一定會少。


    簡離看著一名年輕的戰士抱著傷腿等待儀器,傷口中,災厄能量造成的劇烈疼痛令他臉色蒼白,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唇齒間控製不住地溢出呻|吟。


    旁邊,一位同樣受了傷的戍衛兵正在勸他:“忍一忍,再忍一會兒,儀器馬上就來了……你必須壓製住傷口裏的災厄能量,再疼都不能放鬆!堅持住!”


    年輕戰士咬著牙,拚命調動體內僅存的能量,試圖與傷口中肆虐的災厄能量抗爭,不讓它們繼續向深處侵蝕。


    忽然,一道微啞的女聲傳來,帶著跑動時急促的喘息:“來了!支援的……能量補給液!護士長!”


    護士長立刻從房間跑出來,接過封鷺盈手裏的箱子,語速飛快道:“外麵的輕傷兵交給你,屋裏那倆情況有點麻煩。”


    封鷺盈愣了一下,焦急道:“可我”


    護士長:“儀器不夠用,拜托你了!”說完,她從箱子裏取出兩支能量補給,塞給封鷺盈,然後頭也不迴地進屋關門,開始配合醫生為兩名傷勢更重的戍衛軍戰士治療。


    封鷺盈攥著能量補給液,抓狂地吼了一聲,最後還是咬牙吸收了,又氣又急又沒辦法地跑到傷兵身旁,開始為他們淨化傷口中的災厄能量。


    被她治療的戰士似乎是她的舊識,目光一直落在少女的臉龐。


    隨著災厄能量一點一點被淨化,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小鷺,你還好嗎?”


    封鷺盈不耐煩道:“好什麽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她說到一半忽然停下,那名戰士等了一會兒才開口:“等我拿夠軍功,當上軍官,我就……”


    “你想得美!”封鷺盈高聲打斷他,“我現在可是s級,我以前看不上你,現在更看不上!”


    她手下淨化的動作沒有停,開口時卻帶著一絲不明顯的顫抖:“你別惦記什麽軍功了!就算你當上戍衛官、當上戍衛長,我都不會答應你的!你、你最好別想著掙軍功……我才不稀罕什麽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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