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我死了不要緊,可我不能對不起他們啊。他們最大的已經快八十了,頭髮白了牙齒都掉光了,最小的今年才換牙,抱著我的手含糊不清地叫姨姨——淼淼,你說!」她忽然大力地一拍床,把蘇淼淼都嚇得抖了抖。


    「我該不該好好保護我這條命,留著迴去見我的二十二個殷殷切切地期盼著我的親人?」


    蘇淼淼愣愣地看著她,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隻有幹巴巴地點頭,點頭。


    「是吧。」唐瀾笑眯眯的,「為了他們,我也得好好努力活下去,我的這些食物,每多一份,就能多給我一點活下去的機會,所以啊,淼淼,我是想幫你的,隻是我心有餘,力不足。」


    「我把食物給了你,就對不起我的二十二個深深愛著我的親人,所以,我隻好,努力狠下心來了。」


    「淼淼,你加油哦。」唐瀾看著蘇淼淼真誠地說,「我聽說人隻喝水不吃東西最長可以堅持十八天的,你身體瘦,消耗少,至少也可以堅持十八天。我相信你,你可以。」


    蘇淼淼目光空洞地點頭,又目光空洞地看著唐瀾拉上床簾,在看到唐瀾的床簾拉上的那一刻,她感覺心裏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麽。


    失去了什麽呢?


    不對!蘇淼淼忽然清醒過來,誰要聽唐瀾給自己洗腦!她和自己做室友,和自己分食物是天經地義的!誰知道她那些家人是不是都死光了,現在這裏就兩個人,她才是最重要的!


    唐瀾不給自己食物就是對不起自己!


    蘇淼淼看著唐瀾緊閉的床簾,忽然雙手抱膝,吚吚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真沒用嗚嗚嗚嗚……我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嗚嗚嗚嗚……」


    唐瀾戴著耳機,美滋滋地玩起了遊戲。


    到了下午兩點,蘇淼淼的聲音忽然停了一會兒。


    唐瀾心想她又在整什麽麽蛾子,就聽到對麵的人下了床。


    「噹噹當。」蘇淼淼在她床欄杆上敲了三下,唐瀾從床簾中戴著耳機探出頭來:「淼淼,怎麽了?」


    蘇淼淼臉色蒼白地輕咬下唇,雙目通紅地看著唐瀾:「瀾瀾,你有沒有止疼藥?」


    唐瀾麵色一變,然後在蘇淼淼期待的目光中說:「淼淼,你來姨媽了?快別站在這裏了,去床上躺躺吧,姨媽痛總吃藥也不好,副作用大,你先迴被子裏暖暖手腳看看能不能好點……」


    蘇淼淼忍無可忍,氣急敗壞地打斷了唐瀾的「關心」:「瀾瀾,我不是來姨媽,我是胃病犯了。」


    她目光若有若無地瞥了唐瀾一眼,幽幽道:「我胃一直都不太好,隻要餓著了,就疼得受不了。上大學以來已經很久沒發作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又忽然發作起來了。」


    「唉,」她嘆了口氣,目光哀怨地看向陽台:「要是早上有吃的,我想我也不會胃疼的。」


    蘇淼淼故意不去看唐瀾的神色,她篤定了,此刻唐瀾心裏一定會被愧疚淹沒。


    我胃病都被你整犯了,看你還看不看得下去!


    然而唐瀾有一次不負她期待地讓她失望了。


    「哎呀,不是姨媽痛啊,那我也沒辦法了呀。」唐瀾說,在蘇淼淼飛快轉過來的目光中無奈地攤手,「要是你是來姨媽痛得受不了,我雖然沒有止疼片,也還可以給你揉揉肚子。不過胃疼我就沒有辦法了。我不是醫生,也沒有胃疼的藥。淼淼,要不你還是迴去躺著吧,也許會好受些。」


    「哦,你還可以多喝熱水。」


    蘇淼淼再次忍無可忍,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這迴她不是簡單地哭自己命苦了。


    她哭自己命苦,哭自己早死的父親,哭自己單親養大兩個兒女的媽媽,哭自己從小沒吃過一頓飽飯,重男輕女的媽媽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留給弟弟,讓她得了胃疼的病……蘇淼淼一一細數自己的悲慘人生,恨不得唱念做打來一套全的。


    唐瀾在床上打著遊戲,時間久了就有點不耐煩聽她的身世自述,冷不丁來了一句:「你不是很疼嗎?怎麽說話這麽中氣十足?」


    蘇淼淼的哭訴聲一滯,然後就化作更大更猛烈的哭聲,倒是不再唱戲了。


    蘇淼淼在床下哭了差不多一個下午,把嗓子都活活哭啞了。


    唐瀾也成功通關了一下午的植物大戰。


    她掀開簾子,見下麵的蘇淼淼還十分用心地在一抽一抽地哭,心裏十分感念她給自己奏了一下午的交響樂,讓人玩遊戲的興致都大大提升了呢。


    唐瀾見蘇淼淼還哭的專心致誌,敲了敲自己的床,在蘇淼淼淚眼模糊地抬頭看過來之際,冷淡地說:「想吃東西嗎?」


    「當然嗚嗚……嗝兒想了嗚嗚嗚嗚……」蘇淼淼雖然人都哭蒙了,但是腦子對吃相關的話還是靈敏,聞言就抽抽搭搭地應聲。


    「那我們先約法三章。」唐瀾冷酷道。


    「嗚嗚嗚嗚你說……」蘇淼淼一邊擦眼淚一邊答。


    「我隻今天提供你這一餐。」唐瀾道,「你要是還想繼續吃東西,明天就必須和我一起出去找吃的。我們不知道還要困在這裏多久,我昨天拿迴來的那點食物根本不夠,所以我還要出去。你也和我一起,我們各自拿各自的。」


    「你要是想明白了,就答應一聲。要是不同意,就算了。不過先說好,你要是明天失信了,以後就等著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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