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天氣漸冷。


    燒了寒衣之後,大街上來往之人,皆襖衣氅子,瓜皮暖帽,奔著山城辣鍋子去吃一口熱乎涮菜兒。


    總歸掙錢的東西,一定會有人眼紅。


    在蘿澀掙得金銀滿盆後,各色各樣的辣鍋子店,有樣學樣,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別家的辣子料兒,雖沒有蘿澀家用的正宗,鍋底也差了些味兒,可到底別人是壓了價的,且食材也新鮮。


    不像飯菜有什麽秘方配料,涮鍋說開了,就這麽些花頭,與其上她地方排隊預約,不如將就別家,圖個方便爽快。


    所以,山城辣鍋店的生意不像一開始時那麽誇張,漸漸趨於穩定。


    有話說:人無我有,人有我轉,既然辣鍋店首戰告捷,那她就要開始考慮接下來的打算了。


    現在手裏大約攢了兩千兩銀子,開一間淮揚菜館,是足夠了的。


    於是,蘿澀挑了一日空閑,喊上三娘一道兒,與南城的牙子去看淮揚菜館的鋪子。


    按照蘿澀的想法,她要開一家以秦淮河畫舫為主題的淮揚菜館,自然不能拘泥普通的四方鋪麵兒,甚至與,她想把開到船艙裏去。


    沿著護城河走,都是結實的青磚地,除了攀著青苔的牆根,空蕩蕩的,沒有一處適合取址開鋪。


    一路從南城走到了東邊的舊碼頭,這裏就剩下一個廢棄的埠頭,石板處雜草叢生,衍生在水麵上的吊腳夾板,因年久失修,看上去似乎一踏就要裂開般。


    蘿澀佇步,眺目遠方——


    河道寬闊,兩岸楊柳依依,草木蔥蘢,現在還是冬日,故而景色略顯蕭條,若是來年春迴大地時,是別有一番景致的。


    “這邊上是哪裏?”


    蘿澀左右環顧,打量周邊的環境。


    牙子忙擺手:“這地兒可冷情的很,自打碼頭棄用了,哪有什麽人來,咋個做生意?”


    牙子的話,蘿澀左耳進,右耳出,隻隨意一聽,她見碼頭現在對著的是一處四合宅子,便伸手點了點:


    “我若要租這塊岸邊的地,得尋這戶人家簽憑契吧?”


    “是,可東家姑娘,您——您考慮清楚了?這鳥不拉屎,更夫都嫌遠的地方,咋會有生意嘛?”


    蘿澀抿著笑,眸色含水,笑盈盈道:


    “便是要這份清淨,多少金銀也是換不來的,你去與這戶人家交涉吧,多少租金,添了紅利和茶錢,你再報了與我”


    牙子誒了一聲,多勸無用,便笑著應下,他整了整衣裳去敲院門,跟裏頭家主商量去了。


    蘿澀拉著三娘,迎風站在岸邊,寒冬的河風刮來,有些刮臉兒,凍得她鼻尖紅紅的。


    三娘一直曉得蘿澀主意大,向來是沒錯處的,但這次,她也鬧不明白了,為何選了這塊偏僻地,也不差這點租金銀子呐。


    或許眼中存著的疑惑,叫蘿澀瞧了去,便聽她壓低了聲,道:


    “這裏我不接一般的食客,自然用不著人多興旺,反倒偏僻、清淨、隱蔽,讓他們玩得更盡興,也更安心些”


    三娘玲瓏心思一轉,大概明白了三分,她抬起水眸,驚訝開口。


    “你的意思——?”


    蘿澀笑著點點頭:“是,也不是。勾欄的皮肉生意我是不會碰的,隻尋一些清彈弄唱的歌伶舞姬,賣藝不賣身——我與她們簽年數的文書,她們可以就指著這碗飯吃,也可以兼顧,若有閑情逸致了,便在這裏才藝會友”


    三娘聽得認真,示意蘿澀繼續說下去。


    “你看這塊地兒,我水麵上造個九曲欄橋,取名風月橋,迎門自有接應之人,領著去往各個畫舫花艙,吃罷了飯,賞完了曲兒,再劃著小舟上岸,單這份倜儻瀟灑的範兒,便於別家不同——若有不喜打擾的,也可遣花船離岸,到遠一些的河麵上飄著,談生意、論朝堂,到底比大飯莊安心的多”


    這便是蘿澀對秦淮樓的定位,她是衝著名流商賈和朝政官僚去的。


    在這兩個領域,飯桌上皆有講究,菜酒尚還在其次,環境便是首當其衝,頂頂要緊的。


    一桌子男人坐下,四目相對,奉承恭維,皆存著提防之意,那要如何成事?


    總歸要女人添柔加魅,唱幾支小曲兒,對酌幾杯,等氣氛活絡了,男人們才好談事情。


    對著空曠的河麵,蘿澀勾勒出了秦淮樓的雛形樣貌,三娘驚歎與蘿澀每每總有令人讚絕的點子,篤定道:


    “折騰一隆冬,等來年開春四月,夜風春意撩人的時候,在沿河點起燈籠,所進之項,決計不會比辣鍋子店少”


    蘿澀向三娘豎起大拇哥,笑道:


    “在涼州時,我和翠英嬸子去看過九曲黃河燈,如你所言,咱們家的秦淮樓,也在這水麵上曲曲折折的布上花燈,一艘小舟悠然而入,即可享淮揚美食,又可在賞河燈美景,豈不是妙哉?”


    “花燈?那個叫水一打就濕透了的,如何在水麵上布燈?”


    蘿澀想了想,這確實是個問題。


    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一樣東西——


    涼州軍營裏的水底龍王炮,那是用一種個頭極大的魚鰾兒,鼓著撐起來的皮罩子,它能在水裏頭裝火藥,放引線。


    或許改良一下,在裏頭裝燈油,然後墜棉繩用於點燈火,最後拿細繩紮緊封口,在水麵上擺起來,派人入夜前添一次燈油就行了。


    當然,這隻是一個想法,要迴去試驗完善才行。


    這裏還討論著,牙子那邊已有了消息。


    隻見他興奮的攛掇著小步子跑出來,並著三根手指頭,歡喜道:


    “劃算!劃算,人家隻開口要了三十兩一月的租金,就是南街上一般些的切麵鋪兒,也要五兩半哩!”


    蘿澀與三娘對視一眼,這價格還算公道。


    可她心裏明白,自己隻租了對門這塊沿水岸兒,用來造那座風月橋,剩下的基本都用畫舫花船替了的。


    這塊地兒,即不是良田,又不是旺鋪,甚至連個遮風避雨的棚都沒有,結果人開口就是三十兩,恐怕大半還是叫牙子給吃去了。


    看破不說破,蘿澀痛快摸出三個十兩的銀錠,另附了三十個錢,笑道:


    “辛苦了,小哥兒拿去喝茶吧”


    牙子受寵若驚的接下,忙不迭的彎腰道謝。


    *


    敲定下了地址後,蘿澀便和三娘合計,趁著這幾日工錢還沒漲,快請相熟的工匠,動工了幹活。要爭取在臘月來之前,把先頭的一些活兒都做了。


    迴去家裏,等了梁叔夜下朝,蘿澀已做了一桌子菜,她捧著來溫水喊他洗手,在邊上涎著臉問:


    “我聽說工部有處造船所?”


    梁叔夜在銅盆前洗了手,拿巾帕擦手,笑著說:


    “我說呢,今兒吹了什麽邪風,又是燒菜又是打水的,原是有事相求”


    撩袍在飯桌前坐下,梁叔夜看了一眼今日的菜色,都是極合口味的,提起筷箸便要夾菜。


    “往日又少不了你一口,今兒不過說話婉轉了些,你反倒覺得不適應了,這是什麽毛病——哎喲,先說正事,在吃飯!”


    蘿澀一把奪過梁叔夜手中的筷子,輕拍在桌子上。


    梁叔夜忙了一日,陪著太子視察西山健銳營,錯了晌,沒吃一口東西,早餓得頭昏眼花。


    才迴家,見一桌子美食當前,又得蘿澀溫言相待,整個人舒坦得要飛起來,這會兒她卻又耍了脾性,這般纏磨著他,叫他好生無奈。


    歎了一聲:


    “那幫子人隻曉得造戰座船、戰尋船、要不就是大型寶船,習慣了打鐵造劍,你非要他弄個繡花針,這不是為難?”


    蘿澀不以為意,朝他眨了眨眼兒: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既然都在造大船,那撿些剩料兒,給我貼補幾送小花船,不過舉手之勞吧?”


    梁叔夜不忍見她眼底的失落,雖然工部造出來的船,真的又笨拙又醜,與蘿澀想要的花船,差得十萬八千裏。


    女人要靠哄,這招他在七七身上百試百靈,於是,也試探著哄上蘿澀一句:


    “咱們往別處想法子,實在尋不到,再走造船所的門路——先吃飯吧?”


    蘿澀無奈,若有別處法子可想,她也不想薅朝廷的羊毛,實在是造船一業,如鹽政一般被官府壟斷啊。


    民間即便有,不過幾艘烏篷小舟,簡陋的隻能渡人過河罷了,最好的手藝造船匠,都吃著朝廷的俸祿,她不去不成呀。


    不知是不是大姨媽快來了,蘿澀心裏窩著火氣,噌得一聲,從繡墩上站了起來。


    “菜涼了,別吃了,放下筷子吧”


    蘿澀從梁叔夜麵前,收走了幾碟小菜,裝進食籃子裏,光留著他捧在手裏的一碗粳米飯。


    對上他無奈的目光,她輕哼一聲,不知哪裏冒出來的話兒,不過腦子,便這麽鬆口出來了:


    “你貴人多忙,怕也指望不上,我再尋尋別處的門路,工部隸屬六部,內閣總比你這個大將軍說的上話兒些——”


    此言一出,梁叔夜當即臉色沉下,他放下了手裏的飯碗。


    “你這何意?”


    “沒什麽意思,隻是天下路這麽多,不必非在一條路上堵心”


    “我叫你堵心了?”


    “我沒說你啊,你別對號入座!”


    蘿澀心裏沒底,這事兒本就是她使小性兒,耍脾氣,她見梁叔夜認真起來,隻好目色躲閃,可她麵上又要強不肯服輸,所以嘴上並不軟下半分。


    梁叔夜走到她麵前,扳過了她的肩膀,迫使她正視自己——


    “世人皆為利,外人誰肯費心幫你?往日見你精明的很,怎麽今日腦子拎不清?”


    這話說得蘿澀不高興了,什麽叫腦子拎不清?


    江嶽言這人她是知道的,雖善弄權柄,但心中以黎明生計為己任,一朝奪權也是為了天下安瀾,與梁家殺伐護九州,其實都是一個道理。


    況且他與她尚有扶持搭救的情誼,算不得外人吧?


    “若真像你所說的這般,我這幾年早死在外頭了,真心之人我視為友,勢力小人,我也不會拎不清!”


    “真心之人?”


    梁叔夜嗤笑一聲,深吸一口氣,眸色深重:


    “我差點忘了,在童州之時,江嶽言可是‘真心’下過聘,納過禮的——”


    “梁叔夜!”


    蘿澀掙開了他扶在肩頭的手。


    別開眸子不去看他,這酸得牙倒的話,叫她又好氣又好笑,隻是她心中有些難過,原以為她的心意,如何他都懂。


    卻不想,那些看起來不經意的刺兒,其實還紮在他的心頭。


    ……


    蘿澀的躲避和失落,讓梁叔夜更加生氣!


    他攥上了女人的手腕,猛地將她拉進懷中,懲罰的吻落下,他一口咬在了她的薄唇上。


    趁著蘿澀吃痛的當下,他用舌頭頂了進去,把她罵人的話,盡數堵在了嘴裏。


    蘿澀握著拳兒,使勁往他肩頭捶去,無奈身前之人像一塊鐵板,任踢任打,巋然不動,吻得愈加狂烈。


    她的反抗,讓他氣血翻湧。


    不管不顧,他用力扯下了她的腰封,探手從小衣的下擺空隙處,直接撈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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