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夜終是離開了四合院,他忘了這裏是他的宅子,也忘了他為蘿澀做的一切。


    如果他的離開是她渴望的,那他絕不會讓她為難。說好的白頭偕老,少一刻都算功虧一簣,再行糾纏不過是在玷汙他從不反悔的決絕。


    蘿澀掛著淚,透著淚眼凝望他離開的背影,背脊發涼,拳頭發緊——


    他周身那種落寞和悲傷悄聲無息,卻帶著滅頂的力量,摧毀了一顆心,一段情。


    涼風至,白霜降,寒蟬鳴。


    藤下訣別,她終究是選擇迴去,十月寒衣強許歡期,卻再無人赴約了。


    憂思難忍,心緒難寧,半夜蘿澀發起高燒來,三娘一刻不停地守在她的身邊,一趟趟換水攪著帕子覆在她額頭,替她降溫。


    聽她燒得稀裏糊塗,還一個勁喊著梁叔夜的名字,三娘垂淚,抬手默默揩去後,她輕道:


    “傻妹子,我且是過來人,一時傷心魂斷,可日子總還是得過下去的,時間長了便拋忘了,江州不是與你下了聘禮麽?他書讀得好,人也俊俏,哪點比不上梁世子了,誒!”


    蘿澀薄唇蒼白幹裂,隻一味囁嚅呢喃著,眉心鎖成了愁,看起來很難受。


    三娘走到茶桌邊上,晃了晃空空的茶壺,暗歎一聲:這丫頭沉溺在苦痛中,怠慢著自己,不好好過安生日子。家裏瓶栗空,柴薪無,連茶水都幹涸到底,更別提其它的物什了。


    她提著茶壺推了房門出去,在灶台生起火,用湯滾從嵌罐裏舀出熱水來,她才迴房。


    邁步一看,她驚了一跳,原本什麽都沒有的桌案上堆滿了藥,三娘拿起來看了看,都是些鎮驚安神,補血養氣的調理藥。


    有人來過了?


    她走到蘿澀床邊一看,見原本胡話不斷的她,現下卻十分安靜的睡著了。


    她腮上有一顆清淚掛著,枕頭邊是一把纏著紅絨線的篦梳。


    三娘忙推開了窗牖去看,見外頭夜色濃重,月影昏暗,除了在冷風中搖擺不止的枝椏,人影皆無。她免不得長歎一聲:


    “冤孽啊!”


    這份感情讓她也動容不已,若真是因為自己的婦人之見,棒打鴛鴦,落得兩人都如此痛苦,她怕將來後悔今日所勸。


    心軟本就是她的難處,躺在外屋的睡榻上,三娘也是一夜輾轉,難以入眠。


    *


    翌日,蘿澀蒙頭睡到日三竿,睡出一身大汗後,她才悠悠轉醒。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額頭的發絲沾粘著,一張小臉蒼白的可怖。


    她餘光處瞥見那一把篦梳,心中酸澀湧來,深吸一口氣後方做下了決定。


    昨晚她意識朦朧,隻聽他在耳邊啞聲說他就要走了,涼州戰事不穩,主將再不赴任,恐有嘩變之險,所以皇帝放了他一馬,解藥立即發往涼州,尚公主的事可延後再提,但他必須即刻啟程。


    他去當救世的鐵血將軍,守天下晏然,護她一生無戰火倒懸之苦,他要她安穩過活,嫁一個好人,生一窩崽子,再也別想起他了。


    忘了好,忘得幹淨,這一份情由他一人記得,便夠了。


    將臉埋進手心,蘿澀深吸一口氣,她還想再送送他,今日一別,再無聚時。


    請三娘燒些熱水,她打算洗個澡兒,洗一洗身上淡淡的血腥之氣,還有昨日發汗粘稠的汗漬。


    羅衣宋褲,杏色褙子下是她日漸消瘦的肩膀,廣袖風雅,上麵暗繡了幾朵粉白色的海棠,素雅清流。


    頭發挽成單髻,將篦梳斜插在發髻邊,篦子上的紅絨是她周身唯一那抹亮色。


    不顧三娘長籲短歎的勸說,蘿澀還是雇了馬車出城,她曉得梁叔夜會走西山那條路,那邊上有一座風神廟,長途旅人都會選擇在那裏祭拜風神,祈求一路平安,她打算在那裏最後見他一麵。


    坐上馬車上,靠著繡枕,她不禁悲從心中來——跋山涉水,隻為一聲訣別珍重。


    出了城門,在郊外碌碌而行,到了西山腳下蘿澀跳下馬車,數給車夫三十個大錢,準備從山道小路上山。


    車夫見姑娘出手闊綽,多給了他好幾個大子兒,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姑娘,近來西山不太平,說是有賊人出沒,好幾家閨女被擄了,都是在西山被家裏人尋著的,你可千萬當心啊,若要去風神廟,也該晌午去,現下日頭快落了,人少危險哩”


    蘿澀笑意淺淺:“我曉得了,會當心點的,隻逗留一會兒便迴去了”


    車夫想了想,便道:“那我在這裏等姑娘吧,也不圖掙個那幾個錢子兒,隻安心把你帶迴去,我晚上好睡得著覺”


    蘿澀感激道謝:“好,太謝謝您了,錢還是要給的,我再付二十個錢吧,晚上迴家給娃娃們帶些糖塊吃”


    “誒,好好”


    見蘿澀提起家中的娃娃,車夫哈哈笑著,倒也不推辭了,一身農家漢子的淳樸勁兒。


    點了點頭,蘿澀踩著泥濘的小道上山,她抄近路到山麓邊的風神廟,那前頭便是去涼州的官道,梁叔夜必然能經過。


    恐是謠言作祟,原先香火鼎盛的風神廟,現下寂靜得很,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蘿澀尋了一處門檻兒,用袖子撣了撣灰,抱著膝便坐在了廊下。來見他是她的一份執念,可見麵時說什麽,她就不知道了。


    輕歎一聲,她聞著一絲淡淡的粉末香飄來,還有嚶嚶女孩子啜泣的聲音。


    心下閃過一個念頭,莫不是車夫的話應驗了,真叫她撞上綁架女子的賊人了?


    站起身,蘿澀尋著那啜泣聲找去,推開一扇破舊的木門,繞到了風神廟後頭的廂房前——這裏的廂房大多廢棄了,原先童州還是都城的時候,皇室會遣禮部使者來祭祀,多是住在這裏的,現下少了一項儀式,久而久之便成了這樣,至多流浪旅人被風雪困住,在次借宿一晚而已。


    隔著沾滿灰塵的菱花窗牖望進去,屋子裏敗亂不堪,地上鋪著一層薄草席,兩個男人正壓著一個女子,行那不軌之事。


    驚了一跳,蘿澀聽女子聲音痛苦,便知是被強迫的。她立刻從院子裏尋來一隻木棍,用身子撞開了門,對著男人的後勁狠狠打去!


    兩個男人應聲倒下,幹脆得很。


    蘿澀揮手撣著房中繚繞的塵煙,覺得腦子愈加昏沉起來,想必是賊人給姑娘下的迷香,她得趕緊救了人出去。


    “姑娘,姑娘,你還好麽?”


    蘿澀脫下身上的褙子,替她掩起赤條的身子,扶著她的手臂拽人起來:“你家在哪裏,我送你迴去”


    女子默不作聲,隻等蘿澀架起她的胳膊後,才扭頭看向她。


    待蘿澀認清楚麵前之人後,心下咯噔,再想躲避已然不及!


    牛杏花揚起一抹得意的笑,從口中悠悠吐出一道香氣——


    蘿澀隻覺天旋地轉,心口處燥癢難耐,還不及高唿求救,便翻倒在地。


    等她倒了,地上的兩個男人利索的爬了起來,暗罵這丫頭看起來羸弱的很,下起手可特娘得真疼,要不是心下防備,恐怕要給她打暈過去!


    “老爺!拿下了!”漢子們勒起褲腰帶,穿上短衣,儼然一副何家小廝的打扮。


    這時從裏屋走出個男人,錦衣華服,皂靴玉帶,他顴骨凸出,眼窩深陷,一副常年縱欲的短命樣兒——他便是何嵩那不爭氣的兒子,何家現在的主子,何伯禽。


    牛杏花滿臉嫣紅,向何伯禽黏了上去,抬起雪白的大腿,扭著腰肢撩撥著男人,嬌聲道:“老爺,奴家難受得緊,快些幫我去了藥吧,才不要這兩個蠢物,弄得奴家疼得緊”


    何伯禽大手捏上她的臀,哈哈大笑:“他們那裏曉得你的好,都不是疼人的,你且緩緩,我收拾了這個叫蘿澀的丫頭,便來喂飽你,我還得著喝奶呢”


    他淫覷的眼神落在牛杏花的胸前,饑渴難耐。


    什麽女子沒有玩弄過,勾欄的姐兒,暗門的娼,官家閨秀,農家小雛,興致不夠了,便學人當采花大盜,特意擄了人來西山,狠狠糟踐一番才舒坦!可他最喜歡牛杏花這等剛生產過的婦人,那人奶頓頓喝著,可比鹿鞭黑膏子管用多了。


    至於這蘿澀嘛,倒是她家夫人的主意,說是正滿城招婿呢,若占了她便宜,將生米煮成熟飯,看誰還敢上門娶個破鞋。


    弄迴府當第二十幾房姨太太,先霸占了她的錢財產業才是要緊的。


    等玩弄厭棄了,就下手弄死,替夫人報了碼頭上的仇怨,再丟去亂葬崗喂狗!


    牛杏花柳腰款擺,不依不饒,戲虐笑道:“算起來她還是你的義女呢,這你都下手?我可聽說她接了江嶽言的聘禮,等著做狀元夫人呢”


    何伯禽啐了一口,嗤笑道:


    “狀元夫人?那感情好,爺玩過秀才娘子,睡過舉人老婆,就是沒上過狀元夫人,今日且嚐嚐她的滋味,叫未來的狀元郎腦門沾點綠色兒,哈哈哈”


    牛杏花賠著笑,隻覺藥力霸道,她隻在口中含了會兒,已中藥頗深,嬌喘難耐,直往何伯禽身上蹭去——


    “夫人調得香如此厲害,倒比市麵上的媚香厲害多了,不嘛,這丫頭已是爺榻上的人,晚些再吃,且跑不掉呢,奴家這般出力,爺也不心疼心疼,哎喲,漲奶了,疼死我了,快幫幫我……”


    何伯禽被牛杏花撩撥得心癢難耐,他掃了一眼睡得沉沉的蘿澀,猶豫一番後,捏起了牛杏花的下巴,蕩笑道:


    “那騷婦除了調香厲害,床榻功夫哪裏及得上你半分,她日日捧著那本草綱目,乏味的很,留她掙銀子便是,至於找樂子嘛……”


    牛杏花哪有不懂得,當即剝落身上的衣服,擁著何伯禽往裏室走去。


    其中淫巧器具,各種媚藥,擺滿了一屋子,她坐到在一輛木製的跪馬上,撩起頭發,眉眼如絲。


    何伯禽怪叫一聲,扒開自己的衣服便撲了上去,一時房間巫山雲雨,浪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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