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


    冰極山脈終年冰雪覆蓋,一片純白色如一條巨龍蜿蜒依附在天浮大陸上,在山脈的深處,有一片碧綠色的翠湖,這裏是冰極山脈唯一的一點綠色。傍湖而居的居民自成一國。這個小國家的名字叫:幽蘭。


    *塔是幽蘭國的密地,供族中子弟修行之用。六和塔隻有普通房屋那麽大,一走進去就會發現裏麵的第一層是一個數千平米的佛堂,足足有幽蘭湖那麽大,這裏的靈氣比外界還要充裕。高大的佛像立於正前方,佛像下十七個蒲團整整齊齊地擺放,十六個五六歲大的小孩童端坐在蒲團上。靜心凝氣是每個小孩童進入六和塔修煉的第一堂課。一個八歲大的小男孩坐在蒲團上身子左右晃動,手這裏撈撈,那裏抓抓,眼睛眯成一條逢,偷偷地望著佛像下第一排正中央的蒲團,蒲團空蕩蕩的,整潔雅致,不同於其他蒲團,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樣,身份非同一般。


    小男孩盯著那個蒲團,兩眼冒出火光。為什麽她的蒲團就和大家不一樣,為什麽她這個人就是同大家不一樣?就在這時,從佛堂外躡手躡腳地走進來一個三歲的白衣小女童,頭上紮著兩個小辮子,粉嘟嘟的臉上睜著一雙如琉璃般的大眼睛。小女童悄悄地走到佛像下第一排中間的那個空蒲團上坐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她,她這才拍拍胸舒了口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端端正正地坐好,然後閉著眼睛,洋裝靜心打坐。小男孩伸長了脖子看她,她的小腦袋像雞啄米樣一點一點的,哪裏是在凝神靜氣,竟然繼續睡起覺來。


    天之嬌女,還不是一樣偷懶!小男孩在心裏輕哼,於是也心安理得地打起盹來。


    正午十分,佛堂的銅鍾響了起來。佛堂內一陣歡唿,蒲團上的孩子歡快地起身,蜂擁地跑出佛堂。終於到下學的時間了,小男孩高興地站了起來,心想阿娘一定會給他做好吃的,他揉了揉發麻的腿,瞥見那個白衣的小身子一動不動,他猶豫了半響,挪動腳步走到她的麵前,伸手戳了戳她的臉,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小男孩蹲下身,見她粉嘟嘟了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女童吃痛,被他捏醒了,睜著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


    “下學了,還睡!坐著都能睡著,你是豬投胎的啊!”


    小女童沒反應過來,揉了揉迷茫的眼睛,看了看空蕩蕩的四周,脆生生道:“怎麽沒人了啊?”


    “早下學了!”小男孩瞪眼。


    小女童爬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臉燦笑:“迴家吃飯?? ?p>  她搖搖晃晃地走路,小男孩跟在小女童身後出了佛堂,看見自己母親早已經在佛堂外等著了。


    “娘!”


    “花伯母好!”小女童很有禮貌地對小男孩的母親行禮,然後邁著小短腿獨自一人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小男孩的娘看著小女童的身影,感歎道:“阿虎,你都這麽大了,上學下學還讓娘接送,你看看人家小荀,這麽小就自己一個人,多麽懂事啊!”


    小男孩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小白影,不平道:“她是族長的女兒,你們當然都誇她了!我就搞不明白,她哪裏好了,你們大人都對她那麽好,都那麽喜歡她!”


    小男孩的娘蹲下身,替小男孩拍去身上的雪花,笑著拍怕他的臉道:“娘對小虎不好麽?人家小荀是咱們荀氏一族唯一一個繼承了祖先血脈的孩子,是我們荀族的希望。小虎,你是荀家的人,將來也是要好好保護小荀的!”


    荀小虎的娘牽起他的手,兩人在雪地裏留下一竄腳印,荀小虎埋著頭,心裏還是不舒服,迴頭看著那個小白色影,問道:“娘,我聽說族長已經把她的名字寫入了族譜,將來就是我們荀族的族長了,那她的名字是荀秋瓷還是荀歡啊?”


    聞言小虎娘一笑:“荀秋瓷是她在族譜中的名字,等她繼任族長之位後,就是秋瓷族長了,但是現在她還不是族長,就隻能用荀歡這個名字。”


    等她用荀秋瓷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意味著她的身份就不一樣了,反正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她現在是荀歡,還和大家一樣,荀小虎心裏這麽想著,臉上一笑,是族長的女兒又怎樣,一樣還不是要去六和塔的佛堂上學。


    “娘今天中午吃啥?下午要在外麵學對弈課,好冷的!我想吃羊肉湯!”


    “就知道你想吃,鍋裏熱著呢,就等你迴去了!”


    小荀歡饑腸轆轆地走迴家,推開院門揚聲喊道:“爹!娘!哥!——我迴來了!”


    院子裏隻有一株梅花樹,母親站在梅花樹下望著天空凝神皺眉。


    “娘親,我餓了!”小荀歡走到母親腳邊伸手扯住她的衣袖。


    小荀的母親像是入了魔障,望著天空,眉擰成了一團。


    小荀歡的母親是整個幽蘭國最美麗的女人,她與生具有預言占卜的能力。上天賜予她傾城之姿,同樣也賦予了她守護幽蘭的使命。


    從正房裏走出個身材高挑的男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臉上的笑容卻是十分真摯寬厚,“芙蓉,阿荀喚你,你怎得不理!”


    小荀歡委屈地嘟嘴,撲倒自己爹爹懷裏告狀:“爹,娘不理我!”


    荀仟梓將女兒抱起來,在她粉嘟嘟的臉上香了一口笑道:“我小阿荀乖,你娘在觀天象,爹給你做飯吃!”


    小鼻子一皺,小荀歡學大人皺眉,瞪眼道:“爹,你燒的菜能吃嗎?”


    這時從外麵走進來一個披著玄色貂裘白衣少年,從玄色風帽中抬起頭來,露出一雙如墨玉的眼睛,一臉笑意盈盈,“小荀,看大哥捉了一隻野兔!今兒中午咱們烤野兔吃!”


    “小兔子!”小荀歡眼睛閃亮,從荀仟梓身上掙脫下來,飛奔到少年身前,“哥!小兔子,小荀喜歡,可不可以不吃它啊!”


    少年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將小白兔放到她懷裏叮囑道:“抱好了,跑了可別哭鼻子啊!”


    這時,荀歡的娘突然臉色一變,後退了一步,荀仟梓神色凝重地上前扶住她關切地問道:“芙蓉,怎麽了?”


    荀歡的娘神色慌張地從衣袖中摸出六枚造化銅錢,手中搖晃,依次排開。


    “此掛乃大兇!仟梓,我們幽蘭即將有一場大浩劫!”


    在一個峽穀中,無名墓碑樹立在空曠的紅土地上。灰衣道袍的中年人站在墓碑前,抬手從他衣袖中甩出一個瘦骨嶙峋鼻青臉腫的老頭,老頭被砸在石碑上,額角被磕出了血,這滴血沒入石碑中立即就消失了。


    灰衣道袍的中年人伸手一吸,將那老頭吸到自己手中,掐著他的脖子問道:“入口究竟在哪裏?”


    老頭吐出一口血冷笑道:“姬如海,我就是死也不會告訴你入口在哪裏!你休想得到太虛天演錄!”


    姬如海揚聲大笑,手中出現了一麵水鏡,陰冷的聲音道:“荀仟仇!你連你的妻女都不顧了嗎?你若不說,我就讓你的妻女受千人騎萬人輪!”


    荀仟仇看見水鏡中的兩個遍體鱗傷的女人正是他的妻女,他慘痛得嚎叫一聲!“好!你放了她們母女,我帶你進去!”


    姬如海陰霾地一笑:“這就對了!早說出來,就不用吃這麽多苦了!”


    荀仟仇走到石碑前,雙手合十,默念法決。石碑一陣晃動,空氣中出現了一道裂口。荀仟仇趁姬如海不注意,轉身想要投入那隱秘的裂縫中,姬如海大手一伸抓住尋仟仇的衣領,竟然同他一起沒入那裂縫之中!


    幽蘭國隻有冬天,正是中午太陽高照,一天最暖和的時候後,荀族人都在自己院子裏吃著午飯。突然各家們被緊急地推開,隻看見闖進來的荀族長老,急聲道:“芙蓉夫人測出幽蘭國有大災難!情況緊急,女人帶著孩子去六和塔避難,男人去廣場集合!”


    荀小虎剛喝上一口羊肉湯,就看見自家爹衝進屋拿起武器對小虎娘道:“趕緊帶小虎去六和塔!”


    小虎娘拉起荀小虎走出屋,一邊問小虎爹:“孩子他爹,出什麽事了?”


    “芙蓉夫人占卜,此次大兇!恐怕是滅族之宰!”


    小虎娘一聽,一口氣順不上來,哭著道:“這個如何是好啊!”


    在荀歡的家中,荀仟梓從一個落了灰的箱子裏找出一把法劍,用抹布將法劍上的灰塵擦去。芙蓉夫人抱著小荀歡站在梅花樹下,她的長發在風雪中狂亂地飛舞。荀仟梓在芙蓉夫人的麵上落下一吻,那麽深,那麽深地看著她。


    “你帶著荀歡和荀燦去六和塔!”荀仟梓低著芙蓉夫人的額頭說道。“如果我有什麽不測……”


    “仟梓!”芙蓉夫人打斷荀仟梓的話,含淚道:“生死挈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若不能白頭到老,那便生死相依!”


    “說什麽傻話,你要扔下歡兒和燦兒不顧了嗎?好好活著!”荀仟梓低頭又對荀燦道:“阿燦,你要好好保護妹妹!”


    荀燦點頭,他害怕父親這一走就再也迴不來了!他握緊了拳頭,才發現,緊緊隻是一瞬,掌心中已經全是冷汗。


    小荀歡驚恐地望著天空,仿佛那裏有什麽恐怖的存在。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狂傲的笑聲響破天際,耳膜被震得生疼。“想不到你們姓荀的藏在怎麽個地方,讓我好找!同是恆桑後人,《太虛天演錄》被你們荀家霸占了數萬年,風水輪流轉,如今也該輪到我姬家保管了!交出太虛天演錄,否則我讓你荀姓從此消失!”


    荀氏一族有靈根能夠修習法術的人極少,大多都是凡人,哪裏承受得住這等威壓。當場就有人吐血斷氣。


    “快走!”荀仟梓對荀歡的娘吼道,轉身就拿起法劍離開了。


    芙蓉夫人眼中掛著淚痕,帶著荀歡和荀燦匆忙走出院子,其他婦人相繼帶著自己孩子跌跌撞撞地向*塔走去。


    小荀歡被冰冷的風吹得一個激靈,她結結巴巴道:“娘,我怕!”


    芙蓉夫人將荀歡的貂裘披風的風帽提起來遮住荀歡的頭拍著她的背道:“阿荀乖,別怕。”


    一陣天旋地動,幽蘭湖被一股力量砸出一個漩渦,從幽蘭湖中竟然飛出一把紫紅色的巨斧,一陣紫光乍現,閃得人睜不開眼睛,紫斧周身閃著劈劈啪啪的雷光。姬如海將紫斧吸入手中,手上一陣麻木,整個手掌劈劈啪啪作響冒著紫煙,不到一刻功夫,手掌就化成雷沙,並且有往手臂蔓延的趨勢。姬如海大驚,立即斬斷這隻手掌,他一陣心悸,若是慢點,他整個人就化成煙霧了。


    “哈哈哈……這把紫斧竟然是神器!”


    姬如海狂喜地取出一個魂盒,魂盒一打開,如萬鬼狂躁哀嚎,黑色的怨氣奔騰而出,將那紫斧包裹住,吸入魂盒中。


    荀燦抬頭看著天空一陣顫抖。


    芙蓉夫人催促他道:“別看,快走!進入六和塔我們就安全了!”


    荀燦緊緊抓住芙蓉夫人的手,急步往*塔方向走。


    突然,天空中一道爆裂的氣息發散,一滴血滴到了荀歡的臉上,荀歡抬頭看,天上竟然下起了血雨!


    芙蓉夫人突然覺得心像是被誰用手撕裂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吐出一口血。她停下腳步,駭然迴過身,抬頭望著天上的血雨,淒然地吼道:“仟梓!”


    天上下的血雨,正是荀仟梓的血!


    一簇白光劃過,荀氏一族世世代代地圍湖而居的房子立刻燃燒了起來。


    天空傳來一聲怒吼:“太虛天演錄在哪兒?”


    小荀歡被嚇得一陣哆嗦,芙蓉夫人將尋歡放下,對荀燦道:“燦兒,你帶著歡兒去*塔!”


    荀燦扯著芙蓉夫人的衣袖問道:“娘,你要去哪兒?”


    芙蓉夫人撫摸著荀燦的頭,強顏歡笑道:“歡兒是我們荀家人的希望,你要好好保護荀歡,我去找你們的爹!”


    芙蓉夫人將尋歡交給荀燦,轉身動用不多的靈力飛身到空中,她迴頭看著荀燦牽著荀歡的手走遠了,她露出一抹淒美的笑容,立於天上與姬如海搖搖相對。


    “你如此狠毒,太虛天演錄落到你手中就是禍害天下蒼生,我荀家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到!”芙蓉夫人道。


    “噢?沒想到荀族竟有如此絕色美人!”姬如海眼睛一亮,眨眼間就出現在芙蓉夫人麵前,伸手扼住她的喉嚨,另一隻手撫摸她的絕世容顏,陰冷地笑道:“你說出太虛天演錄的下落,我就放了你,讓你做我的妾,享盡榮華富貴!”


    “我不知道!”芙蓉閉眼道。


    “如此美人固然難得,可是天演錄更加重要。既然如此,那你們就統統下黃泉吧!”


    姬如海寒光一閃,手用力捏斷了芙蓉夫人的脖子,她就像斷了線的人偶從天上掉了下來。而此時,荀歡迴過頭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她頓時嚇傻了。荀燦手一抖,他不敢迴頭,也害怕迴頭。眼看著幾位長老在前麵,隻要把妹妹交給長老爺爺,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他拉著妹妹快速往前走,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姬如海目光往荀歡這個方向看來。


    荀燦拉著荀歡的手走在人群中,感覺背後一道銳利的目光,他身形一滯。這時,周圍的婦人也看見姬如海的目光鎖定了荀歡。同時,荀燦將荀歡往前麵一拋喊道:“阿荀快跑!”


    姬如海已經飛身過來了,荀燦撲過去將姬如海的腳抱住,姬如海一掌拍在荀燦的腦袋上,荀燦頓時沒了氣息。這時,荀小虎他娘扔下荀小虎,對小虎道:“你去保護小荀!”


    荀小虎的娘領著婦人們和年長的孩子都撲向了姬如海,死死的抱住他不讓姬如海傷害荀歡。


    荀歡邁著小短腿邊哭邊跑,她嚇壞了,腿腳發軟。荀小虎衝上前拉起荀歡快速地跑進六和塔。荀歡一進入*塔,荀族長老就封閉了*塔。在封閉六和塔的那一刻,荀歡看見荀族的人通通都死在了姬如海的腳下,血流成河!


    塔的第六層不同於其它五層。這裏隻是一個裝飾簡單的密室,四壁無窗,地表凹凸不平,奇形怪狀,歪歪扭扭組成六個奇怪的圖形,地表的溝壑又將六個圖形結合起來形成一個陣紋。


    大陣的六個方位此時端坐六位白衣老者。正中心,一身貂裘白衣的小荀歡半跪著。小荀歡兩隻小手握成拳,晶瑩的臉蛋上掛著淚痕,眼眸中卻是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憤怒與哀痛。各種情感流露,唯獨沒有害怕。她緊抿著雙唇,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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